宅邸宏伟华丽,院内古树参天,光影穿过叶隙投落在碎石铺就的□□上,光怪陆离。
墙阴幽径连芳草,日斜窗影弄游尘。
便是如此雅致的地方,植着一小片青竹的角落里,用篱笆围起,养了数只鸡仔。
篱笆边立着个气质出尘,恍若谪仙的男子,雪衣雪发,身材颀长,正捧个小碗往围栏里撒豆子。
被提溜着衣领强摁着跪在石子路上时,李泱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大煞风景。
当然,他顶多在心里暗自腹诽,嘴上是不敢有任何异议的。
抓李泱过来的人是名当铺老板,他好好的拿着块玉佩去当钱,秃了半个脑袋的老头捏着东西面色凝重地看了又看,视线在他和玉佩间来回倒腾,随后二话不说揪着他就来了这府邸。
李泱是千分万分想不通,他无非是脸上脏了点,衣裳破了点,当下这个世道,怎么能这么以貌取人呢?
他是不配拿着块稍微好点的玉佩还是怎么着?
任李泱一路上又哭又闹,费尽口舌,这死老头扯得他领子都松了,愣是没肯放他走。
李泱存了一肚子气,但进了大门,也是不敢再肆意撒泼,万一这家主人嫌他吵闹,捆了他去喂狗,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二人便这么一站一跪等到那白衣男子喂完鸡,对方唤人来取走碗。
“何事来寻?”
白衣男子转身走过来,李泱才发现对方生了副惊为天人的样貌。
方才对他凶神恶煞的老头蓦地换了张面孔,狗腿笑着朝对方拱手:
“虞公子,这枚玉佩你可还认得?”
他将方才李泱拿去要当的玉佩掏出来,双手递到男子面前。
白衣男子视线落在上边,微微凝眉。
这般,便是不认得了。
见此,东家自行同他解释起来:“一年前,这枚玉佩是您亲自为好友凤洛凤公子赎回的,而凤公子如今人在沙场,可玉佩却被这小贼偷去,拿到鄙人这来当钱。”
“虞公子您以为……该如何处置?”
听他这一番话,李泱才算是死也死的明白,这姓虞的显然是位达官贵人,不好惹的主,他偏偏贪到这类人头上。
要是真被拖去喂狗,他也只能暗叹自己实在是运气不好。
可他不会就此认命!
若是那玉佩真有那般珍贵重要,方才虞公子定然不会是那样一副神情。
不等两人想出处置自己的法子,反正左右都是要死,不如搏他一搏!
李泱咬咬牙,坚定开口:“这玉佩是我的,我就是凤洛。”
东家和虞公子皆是一愣。
“当初我娘病重,急需钱治病,我不得已当了玉佩。可那玉佩是我已故爹爹留下的,意义非凡,娘挺过一劫,我只能没日没夜,起早贪黑去赚银两,争取早日赎回。可我一介粗人,没什么本事,赎玉佩的钱又谈何容易?
不但银两没攒下多少,还落下一身病。幸而结识虞公子,贵人心善,替我赎回。”
当铺老板哪能料到事情是这么个走向,一年来他见过的客人没有一万也有一千,让他说那凤洛凤公子长什么样,他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记得经过他手的宝贝。
“那你如今不应当正从军参战吗?怎会出现在西倾!”
李泱眼角噙泪,面染红晕,似是羞愧到极点,恨不得咬碎一口玉牙:
“我,我做了逃兵。”
“半月前家中送来书信,说我娘日薄西山,撑着口气想再见我一面,我作为她唯一的儿子,又怎能不回来!”
他这番话说的椎心泣血,叫人不信也得信上三分。
李泱偷偷观察了下两人,东家将信将疑,虞公子沉默不语,似是在思虑分辨他话的真假。
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般刺激紧张了,手心都在冒汗。
虞公子没开口,东家自是不能先发表意见。
正当李泱以为没能骗过去,自己要完蛋的时候,虞公子向他伸出手来。
“受苦了。”
他或许是想拍拍李泱的肩膀以示安慰,只是那手伸到一半在空中顿了顿,搜寻一圈也没见到他身上有半分干净的地儿,最后默默收了回去。
“……”
倒也不必嫌弃的如此明显。
既然虞公子都发了话,东家不再多说,称自己误会了凤洛,连声道歉。
李泱挥挥手,大方原谅了他。
东家拱手告辞,李泱尝试着站起身,可他双腿早麻的没了知觉,一使力便酸痛的厉害。
他只能求助旁边站着的虞公子。
“公子,您可否借我使使力?嘶……我这腿实在是……”
虞公子点点头,用了点灵力抓住李泱的胳膊迅速往上一提,也不管他站没站稳,飞快收了手。
“天色已晚,你既无处可去,便先在这住下吧,余下的事明日再议。”
说完便转身走了,留给李泱一个清高的背影。
李泱抬头眯眼看了看正烈的白日,心想,怎么就天色已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