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懂啊,丽兹医生,”他无视服务生异样的眼神,态度自然地说,“人当然不可能一边儿掐自己脖子一边儿自○,绝大多数都要借助工具,而无人看护下进行这种事是相当危险的。”停顿一下:“我就见识过一套很精妙的电动滑轮组,就算是阿基米德也要着迷……但是很不幸那天停电了,更不幸的是当事人因为窒息过久造成了严重的脑损伤,瘫痪了,但没死。”
“天,那还不如死了呢。”我切着鹅肝,“是你认识的人吗?”
“楼下的租客,房东太太送手电发现情况不对,碰巧我下班路过,找我撞门急救。”罗翻了个白眼,“那人恨死我了,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叫他的母亲寄了一封咒骂的信给我。”
看吧,别没事儿当野生大夫。
“有这种事?”我浅啜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开了句玩笑,“把名字住址写下来,我们也许还剩几个克格勃在那儿。”
他盯着我的酒杯,抬眼一笑:“虽然我的曾祖父在反决斗联盟按过手印儿,但我个人是赞赏荣誉决斗的。”
“我倒是很愿意为了维护您的荣誉而战,不过要我在一个瘫痪小伙儿的脑门上开个窟窿也是有点儿强人所难了——你干嘛那么灼热地盯着我的杯子,”我怀疑地打量他,“这酒度数不高,你应该也不至于这个时候煞风景地提醒我控制酒精摄入量……”把酒杯推向他:“那就是想尝尝我的口红?”
“这么明显吗?”他非常坦然地拿起酒杯,压着我的唇印喝了一口。
都十月初了,早晚偏凉,矢车菊也不能让他跟个野花儿似的穿精薄的丝衬衫到处乱晃了,特别今儿个还过生日,西装马甲一穿端庄里透着浪荡,搁到电影里怎么着都得是个反派BOSS。
“礼物没自己拆包装吧?”我问他。
“那还有什么意思了,”罗回答,“我恨不得穿普尔波万,看着你解扣子解到天亮。”
“我要剥个皮儿沉没成本那么大,那见着瓤儿以后可不能放过你。”
“就等着那个呢,你最好心狠手辣一点儿,千万别放过我,看咱们两个谁先扛不住。”
气氛很暧昧,我刚要用小腿碰碰他,就听见旁边又起了骚动。
“艾德里安!艾德里安!怎么了!”
还是刚才闹出儿童椅动静的那桌,那个小孩最终还是没坐安全座椅,脸憋得通红发紫,大概是父母的一对男女围着他焦急地叫服务生送水来。
“噎着了?”我尝了一口刚送来的海鲈鱼,“就说带孩子吃饭家长就得格外留心嘛,每年噎死的孩子海了去了。”
“普及海姆立克急救法很有必要。”
“可不。”我擦擦嘴,朝罗抬抬下巴,“等我一下。”起身过去见义勇为。
地上散落着垫子,大概是这小孩不肯坐儿童椅自身身高又够不到桌面,家长就给他垫了垫子,圆滚滚的垫子表面又滑溜溜,孩子不老实边吃东西边挪屁股肯定打滑,赶上这寸劲儿就卡气管儿里了。
海氏急救法不难,唯一有点儿难度的是这小胖墩儿比米霍克农场的小猪崽儿都沉。我提了提气才把他拎起来,胳膊箍在他肚脐和胸骨之间猛勒了几下,看他呛出个肉丸子咳嗽着恢复呼吸之后,把他塞回家长怀里,潇洒地回来继续吃饭。
鱼再不吃就凉了。
罗带着笑意注视着我回来,朝我举举酒杯:“辛苦了,丽兹医生,你用杀人的架势救人这样子我真是百看不厌。”
“你要是不会夸人就别硬夸了。”我跟他碰了下杯,“不过还是我头一次在活人身上操作海氏急救法,教科书式的丸状物哽死——不好意思,还没死。”
“我们那边俗称‘小香肠噎死’,”罗喝了口酒,“在柏林也叫‘柏林肉饼噎死’。”
真是和当地风土人情息息相关啊。
主菜是副主厨亲自送过来的,另外转交了一张名片给我,说是那孩子的父亲留下的。
“道谢值几个钱倒也不图那个,但这算什么意思,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吗?”山治走了以后,罗把玩着那张名片,神态不屑,“把医生当什么了。”
我不是很在意:“兴许是急着送儿子去医院吧。”
“不是没死吗,这时候倒惜命。”他把名片放下,“别理他,扔了吧。”
“哎,扔什么扔啊。”我觉得他这脾气来得好笑,随意扫了一眼,拿起名片,“哦,我说怎么感觉有点儿眼熟,是奥斯曼艺术商店的老板,他家的店离咱们医院也就隔条街……那怪不得,他妻子比他小三十多岁,娇妻幼子疼爱点儿也是应该的。”放下名片,感叹一句:“老房子着火啊。”
“新房子着火也够受的。”罗这会儿工夫已经麻利地替我把羊排切完了,“你怎么对人家的花边儿这么了解?”
“前两天刚去他店里给我那张传世名作裱画框,听店员说的。”
“你跟我说那幅画要送给我做万圣节礼物来着。”
“反悔了。”我坦荡地食言,还给自己找了个好理由,“你会在你办公室挂自己的全○——对不起不严谨了重要部位遮盖了不算全○——半○画吗?”
“那你打算挂哪儿?”
“当然是我的办公室啊!”我理直气壮回答,“等我当上院长以后,我还要在办公室的一整面墙上画一幅西斯廷教堂那样的壁画呢,就是《创造亚当》那种,把亚当换成你。”
“《创造亚当》里面亚当可没穿树叶。”
“不用担心,会给你画一小片儿的。”
“那种此地无银的打码是吗?”
“不满意?那你的树叶没了。”
“你知道德国天体文化一直很盛行,我是不怎么在乎自己的○体出现在妻子的办公室的,”罗语气傲慢,“四肢健全体型也算得上好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的办公室偶尔还会接待狐朋狗友什么的,譬如草帽一伙的许多人,偶尔白胡子红发那边的人也可能会来。”
“我知道,那又怎样?”
“或者我妈。”
“不好意思我收回之前的话,还是把树叶还给我吧。”
看来不小心衣着放肆给岳母开门这件事会成为罗一生的阴影。
多亏我妈是牙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