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麻烦你了,”薛竹踌躇片刻才说,“如果在那段能把我剪掉的话就太好了。”
意料之中,彭野点点头,没多劝。
有目光在或明或暗地打量二人。彭野今天在这档节目里,实在是太敢说了。剪辑稍微使点手段,就能给他扣个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帽子。
但,彭野显然无所畏惧,节目里的帽子再大,能大得过他在片场“霸凌”新人的黑料?人早就债多不愁了。
受煎熬的只有薛竹。她倒不是反感彭野这个人,只是十分讨厌那些像倒刺一样的目光——企图扎在她身上,钩下她的血肉,趁机嘲弄她的狼狈和不堪。
薛竹看得出来,彭野一开始是想要帮周祺韵出头的。
“还挺仗义,”薛竹想着,转头看向彭野,“不像是网上说的那样。”
……
综艺的第一次正式竞演,方式和初考核差别不大,由每组成员抽取一个题目,在导师指导下完成排练,在一周后以现场表演的形式进行演出。
薛竹他们抽到的题目是:某日,退役民警带着患有孤独症的女儿逛菜市场买菜过程中,发现一名潜逃的连环杀人犯,民警在不惊扰罪犯的情况下一边保护女儿和民众,一边配合警方拖住杀人犯,最后被杀人犯识破,不幸牺牲。
诺大的A4纸上,只有这一段话,显得空荡荡。薛竹把纸张翻了个面:剧本呢?台词呢?
上午九点整,彭野一秒不多,一秒不少,踩点到排练室,与比他早到一分钟的薛竹打上照面。
排练室除了薛竹,就只有摄影师,导师仇伊莲不在。一问才知,仇伊莲已经上官铭那儿指导去了。
“那个……”薛竹不知道怎么称呼彭野合适,只把题目纸举在跟前展示给彭野看,“你、您拿到的剧本也只有这个样子的吗?”
“没错,”彭野点点头,又说,“直接叫我名字吧,我没那么可恶,不会仗着资历压人。”
薛竹受不了尴尬地跟他大眼瞪小眼,赶紧移开目光:“那……我们要怎么演呢?我也不小了,您……哦,你演我父亲会不会不太合适……”
薛竹难得主动表达观点,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这剧本还真是敷衍……”
声音很小,但被彭野听见了。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说:“确实不大合适,让你管我叫爸爸,显得我占你便宜……”
彭野扭头看向习惯性抠手的薛竹,询问道:“要不,改成兄妹,怎么样?”
“可以的。”薛竹想了想,确认道,“我们能自己改吗?”
“当然,你看——”彭野指向四周,“不仅没有给完整剧本,甚至都没人管我们……”
说着,他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敷衍到这个程度,说不定连他们自己都记不清给我们的是什么剧本。”
“我认为你说的很有道理。”薛竹认真点头,表示同意。
“你之前有饰演过类似的角色吗?”彭野问。
“没有。”薛竹捏着笔,在指尖转了一圈。
彭野想到什么,伸手向薛竹示意要笔,薛竹给了他。
彭野在“剧本”上画了几笔,递给薛竹看,说:“按照这个空间感,我们走下戏?”
“好的,”薛竹多看了几眼,“台词怎么办?临场发挥的话,我不是很擅长。”
“没关系,你随便说,只要在人物内就行。”
两人走戏的过程很不顺利,没有剧本,只能用自身的经验和感悟去补全剧情。最关键还不在于没有剧本和台词,而是配合度。
把父女换成了兄妹,不是改变一下人物关系那么简单,要让兄妹的亲情浓度赶得上父亲对于女儿,那得是相依为命长大的兄妹。只接触过一天的对手演员,是很难找到兄妹羁绊里最触动人心的连接点。更不要说,妹妹是孤独症患者。
但薛竹这种演什么都跟AI似的演技,让她有种深深的负罪感,完全放不开,更不要说入戏。
连彭野都被她给带跑了,薛竹感到非常抱歉。
“今天先这样吧,”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彭野还是得给薛竹一点安慰,“第一天演成这样已经很……呃,继续加油吧!”
安慰不了一点,假话说不了一点。
傍晚,薛竹灰溜溜地回到酒店,在当地某影院,订了一张明天的电影票——她出演的第一部也是目前唯一一部电影——《最后的人类》,明天正式上映。这是圈内一位怀揣着伟大梦想的三流导演,五年东拼西凑,一朝倾家荡产,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科幻电影。
成败与否,就看票房了。
薛竹不是主演,没有参与宣发阶段,但自己演的电影,还是入行之作,当然要去现场支持。
这部电影本来是要赶在今年“新春贺岁档”上映,奈何阵容毫无同期竞争力,连“春节凑数档”都排不上号,一直被拖着。拖到了淡季才终于有机会上映。
——
录制结束后,彭野去了朋友开的私人酒吧。经纪人夏夏在一间包厢里等他。
“谁让你给自己报名参加这档综艺的!”夏夏简直想把彭野的脑花控出来,掰开数数里面到底藏了多少脑血栓,“你在网上已经啥人设了,你心里没点数啊?还去趟这趟浑水!”
彭野随意将一副银棕配色的耳麦褪到脖颈处,冲夏夏露出一个阳光爽朗的笑:“这综艺不挺好,演技比拼,正适合我这样的天才童星。”
瞧给他嘚瑟的,夏夏瘫坐回沙发上:“祖宗,这节目组挂羊头卖狗肉,你会看不出来?请的都没几个正经演员,很明显就是想暗戳戳炒cp搞事情引话题,你要是个十八线糊咖我绝不拦你,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