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亲手折断了自己的翅膀,
不知这样的结果,
是否不会让您失望。
———《凡尘渡》
御书房前黑压压的跪了一群人,都是朝中的大臣,以孔瑞海为首。御书房大门紧闭,顾陌跪在里面,朝臣陪在外面。
叶轩站在御书房外,再次进宫,他已经不知该以什么身份面对瑄帝,是臣,还是敌人。
说来可笑,顾陌每次来御书房,总是很少站着的。他为叶轩跪过,为穆翎跪过,今次是为南宫衍跪着。
瑄帝看着台下顾陌,只是没见几天他也能看出顾陌是明显的瘦了。
此时心中不免自嘲,以前的顾陌哪里是肯为他人向自己下跪的。以往的顾陌连最基本的朝臣关系都懒得处理,最近也不知是因谁变得如此柔情寡断,不是在求情就是在求情的路上,似乎从未间断。
双方沉默,瑄帝无奈看着自己倔强的儿子,率先开口问:
“今日去看望你皇叔了?”
瑄帝的语气显得有些刻意的温柔和贴切,又不失威严,对自己的儿子如此紧张和关心还不能表现出来,父亲和皇帝做成他这样也是够憋屈的。
“皇叔受了重伤,父皇可知?”
顾陌没答反问,他还是有些不死心的想要确认一下,究竟是不是瑄帝亲自下旨用刑。
“可好些了?”
瑄帝也没答是与不是,顾陌也不再说话,两人弯弯绕,也没得彼此想要的答案。
见顾陌又沉默了下去,瑄帝无奈一笑,再次发问:
“太子今次想向朕求什么?”
顾陌此时还是昂首挺胸,跪得笔直,哪里有半分求人办事的样子。
“求一个真相。”
顾陌面无表情,似是冷淡但又不失硬气,与在宁王府中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瑄帝望着顾陌,明明是他的儿子,不知为何总是与他这般疏离陌生,除了那日叶轩危在旦夕,他出现时看到顾陌眼中的信赖外,便再也没看到顾陌有任何需要他的神情。
堂堂帝王,却对自己的儿子无可奈何,当真可笑。
“你想要什么真相?”
自己的儿子,总是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帮着他要对付的人,任谁也是没办法高兴起来的吧,更何况对方是九五之尊的帝王。
“宁王罪证之相。”
顾陌说得淡然,毫无波澜,瑄帝却哂笑道:
“宁王罪证皆由太子呈递,太子应问自己。”
瑄帝目光如炬,顾陌明了,俯下身磕头请命,语气清冷:
“儿臣自请入天牢,协助调查。”
看着早早就把自己安排好了的顾陌,瑄帝脸色有些难看。太子进大狱,不就是摆明了要被废黜。
自请进牢房的太子,也就独独只有顾陌一位,而为的,是对顾陌最有威胁的人。
瑄帝并未回应,顾陌继续叩首道:
“儿臣结党营私铲除异己此为一罪,命人构陷皇叔此为二罪,忤逆父皇此为三罪,南国太子顾陌,不忠不义,不仁不孝,请陛下废黜儿臣太子位。”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瑄帝脸色愈发难看,顾陌命人铲除薛氏同党,于朝堂百利无害,他知道但没阻止便是认同。而构陷南宫衍一说,真正的主使人应该是他才对,真正算起来,顾陌也就只有最后一条罪状是真的,但他又能治他什么罪呢?
说到底,还不是他亲手逼出来的忤逆。
“知道。”
“妇人之仁!”
顾陌越是平静,瑄帝就越发生气,手袖一挥将书桌上的奏章都扫落在地,顾陌跪在其中,莫名有些讽刺。
“臣驽钝,有负陛下圣望。”
一声“陛下”似乎断绝了所有,让瑄帝的心也跟着一沉。
但顾陌确实不知自己究竟哪里错了,他的父亲曾在这里教他的礼、义、仁、孝、悌、忠、信里,他到底哪里用错了,他的父亲一笔一划教他写出来的东西,似乎都可以全部不作数。
“你就那么想保住他们?”
瑄帝一直看着顾陌,哪怕他会有半分的动摇瑄帝也不至于如此狠心,可半分都没有。
“儿臣出生那年,皇伯不远万里奔波送礼,时时将儿臣牵挂于心,南境好物无一不搜罗进宫给儿臣把玩,待我如亲子,这份亲情自然是要还与王兄。”
“儿臣四岁那年,父皇御驾出征,儿臣身染瘟疫无人敢靠近照顾,是身受重伤还朝的皇叔衣不解带,精心照料在侧,儿臣的命是皇叔救的,自当是要还的。”
“儿臣三岁那年,初遇叶轩,生来寒如冰石的心如今有点温度,是被叶轩一点点焐热的,叶轩如我是兄是友亦是知己,儿臣无爱无求地活了十余年,从未像如今这般庆幸能得叶轩左右,自当护他到底。”
顾陌答非所问一般说了许多,一桩桩一件件,一字一句慢慢说着。他没奢望瑄帝会因为这些事有所动容。若是真的会,他和自己的父亲也不会是如今这般局面。
“儿臣命悬一线时,儿臣需父亲陪伴时,儿臣恍惚度日时,敢问陛下,您在哪里?”
“我只不过是想要那点亲情温存罢了,父皇若是不肯给,这太子之位和性命一道拿回去便是。儿臣向来如此,若父皇想要一个听话且无情的储君,恕儿臣,此刻早已办不到。”
顾陌说得铿锵有力,似是质问,又似是妥协一般的平静,说出来原本是伤心的话,如今却很平淡,但又字字诛心。
若是换做以前的顾陌,没有亲情,没有叶轩的顾陌,他确实能遂了瑄帝的心愿,可他现在,已经做不到了。
“出去。”
等顾陌说完,瑄帝平静说出这句话,没有怒意没有生气,好似真的将顾陌的话听进去了。
“臣,告退。”
顾陌深深叩首,起身,刚迈出步整个人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倒地不起。
“陌儿!”
瑄帝被顾陌突如其来的晕倒吓到,从高台之上快速跑过去将顾陌抱起,双手都在颤抖。
“来人!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