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掀开被子,又问了一次。
周敬闭着眼睛,木讷地说:“没提。”随即又将被子盖在脸上。
没提说明不用还了。
孙氏喜笑颜开,“娘以后定为你找一个比小午好千百倍的媳妇儿。”说完哼着不知从哪听来的小曲,乐呵呵地出了房门。
孙氏以为,周敬的伤心只会是一时,等过段时间就好。
可没想到一连半个月,周敬像变了个人似的,把自己关在房里,要不就呆坐,要不横躺,根本不碰书本。
孙氏叫他出门散心,周敬说不去。
孙氏说看看书也行,周敬说没心情。
孙氏没法了,叫孟小兰来看他,周敬说我永不再娶。
孙氏逐渐焦灼起来,她先是觉得儿子撞了邪,去求观里烧香上供,哄着儿子喝下烧符的水,仍然不见好转。
而后才意识到,儿子是为情所伤。
可小午只是个克死父母、背弃兄嫂的野丫头,怎么就把儿子迷得魂不守舍了?
孙氏气郁,问周敬:“当日那丫头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是不是又给你难堪了?”
周敬只知摇头,不知言语。
孙氏看着他眼下两团乌青,心揪着似的痛,将满腔的恨意转移到小午身上。
晚上,孙氏将儿子的事说给丈夫周铁牛听,想让他出面给小午一点教训。
周铁牛喝得烂醉,东倒西歪躺在床上,道:“管他什么伤,男子汉大丈夫,闭上眼睛再躺一个月保准好!若不好,那就是这小子受什么刺激,脑子里的筋错了位,估计没得救。让我去欺负一个小姑娘,我可不干......”
孙氏闻言扬起拳头,狠狠揍在周铁牛身上,揍得他龇牙咧嘴,惨叫连连。
丈夫不出头,孙氏的怒火在胸腔里开山破土,撞得她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孙氏终于按捺不住,一个月过后,回娘家找来一帮亲戚,说服他们来到灵水村,为周敬讨回公道。
某一日,天还没有大亮,孙氏悄无声息带着一帮人去了后山。
玄境酿的酒再过不了几日便能出炉,这天他早早起了床,出发去镇上买一些小酒坛子,方便到时把酒埋进地下贮藏。
小午一如既往呼呼大睡,梦里吃着烧鸡肘子、喝着美酒,好不快哉!直到招财在她身边狂叫,才转醒过来。
小午揉着惺忪的睡眼出门,见孙氏直挺挺立在门前,身后跟了三男三女,各个目光锋利,凶神恶煞,显然来者不善。
“孙大娘此次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小午哈欠滚滚地问。
孙氏见不得她这没正形的样子,语气不善道:
“我敬儿自从上次见了你,回家后像魂魄被勾了一样,接连一个多月,书也不念,人也不见,躺在床上得过且过,你究竟对他使了何种妖法?”
“妖法?”小午用手指向自己,满脸震惊,心道:“若是有妖法,先对你们使!”
孙氏双手叉腰,目光凶恶,小午看出也听出了她想要找茬的意思,试图解释道:
“您想要的婚书我给了,金子也免还了,您家周敬从小到大没被退过婚,一时半刻缓不过来也很正常。”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似乎有点火上加油的感觉。
孙氏一脚将旁边的石头踢飞,道:“我身后这些,都是看着敬儿长大的亲戚,他们疼敬儿不比我少。敬儿这事,你今日不给个说法出来,不单单是我不答应,他们也都不答应。”
三名壮汉从孙氏身后站了出来,将拳头捏得啪啪作响。
小午冥思苦想,只差掰开脑袋找说法,可猛然意识到孙氏是来找茬的,不论自己给出怎样的说法,她都不会满意,倒不如看看她想让自己做什么。
小午退了两步,笑着道:“周敬第一次被人退亲,需要多一些时间缓解。这事就是这么个事,不知您想如何?”
孙氏果然准备好了说辞,缓缓道:“简单,带着你身边那小白脸,当着全村人的面说清楚,是你鹿溪午行为不检,与小白脸狼狈为奸,才让这门亲事终结。你的行为严重伤害了周敬,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道歉,恳请他的原谅,不然——”
另外三个胳膊浑圆、肥头大耳的女人也站了出来。
威胁!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
污蔑,也确实是赤裸裸的污蔑!
若真当着全村人的面说这些话,可不仅仅是个人的脸面问题,丢的是整个鹿家的脸!
想来孙氏是多年积怨,这次周敬被伤了心,孙氏将罪名扣到她头上,一点也不奇怪。
小午的目光跳过七人,落到远处,突然摇摇手,大喊一声:“玄境,你回来啦!”
所有人转头,小午撒开腿跑进山洞,迅速将门锁上。
山洞角落搁着一把干净的锄头,玄境每次用完,都会将泥巴洗掉再带回来。
火炉旁的石头上放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可以用来割肉,也可用来防身。
石板为案、石头磊成脚的“长桌”上,有一小罐蜂蜜,是她冒着生命危险从悬崖边给招财弄来的点心。
外头踢门的声音“哒哒”作响,小午的心也跟着怦怦直跳,她看着蜂蜜,脑中生出个大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