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娇小的张鹃花跟身材高大的糙汉子鹿阳站在一块,有一种极致的反差感。
鹿母其实没看上这个儿媳妇,可耐不住儿子喜欢。鹿父整天乐呵呵的,儿子的终身大事完成了,他比谁都高兴。
家中添了人口,不免热闹几分。饭桌上的菜每天换着花样变化,后院晾衣杆上的衣服也开始打挤。
小午毕竟多吃了几十年饭,看事情总是目光犀利,新过门的嫂嫂对她不友好。
也是,自从她的出现,鹿父鹿母将放在鹿阳身上的宠爱分过来一大半,连鹿阳娶媳妇的金子都因为她给了周家。张鹃花不喜欢她,也算情有可原。
为了家庭和谐,她对张鹃花损坏她衣服、给她的汤里加盐巴以及时不时甩她白眼之事,通通包容下来。
碍于鹿父鹿母在身旁,张鹃花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只能偷偷干这些小事来恶心小午。
十五岁时,鹿父鹿母相继生病,鹿阳和小午四处求医,几乎将家里的积蓄花个干净,最终还是没能让父母好起来。
小午以为自己活了两辈子,早已看淡生死之事,可是父母临终前那忧心忡忡的眼神,让她的心揪着痛。
归土那日,小午在父母坟边栽下一颗树,独自一人,对月饮酒,枯坐一夜。
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她才揉了揉肿得跟桃子一样的眼睛,起身回家。
刚提起步子,草丛里突然蹿出来一只白色的猫。
那猫身子圆润得像个球,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冲她“喵呜喵呜”叫个不停,好似让她带它回家。
小午学着猫叫了一声,俯身摸了下它的毛,那毛油光水滑,跟绸子似的,一看就是富人家养出来的。
小午没继续理会它,抬步就走,白猫却紧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喵呜”一声。
小午停下脚步,转过身,鬼使神差地跟猫讲起了道理:“不是我不想养你啊,你这珠圆玉润的样子,一看就生活在大富大贵人家,我现在这个家......”
小午想到现在这个家,思绪开始飘飞。
从前父母在的时候,她养只猫绝对不成问题。
但现在,张鹃花当家,以她对她的“喜爱”程度,不趁机将她扫地出门就不错了,允许她养猫简直天方夜谭。
小午看向猫,伸手摸摸它的头,手感出奇的好,又用力揉了两下,“我家现在情况不太好,养不起你,你去找别人吧,别跟着我了。”
猫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里全是可怜与无辜。
小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的不是猫,是自己。跟猫讲什么道理,它听得懂吗?
回到家,张鹃花在院里晾衣服,见小午回来,开始拿斜眼瞅她,先是“哟”了一声,随后阴阳怪气起来:“爹娘才刚走,你就彻底待不住了。一晚上没回来,野哪里去了?”
小午不想和她发生冲突,没吱声,径直回房,和衣躺下。
张鹃花不依不饶,站在廊下,几句话翻来覆去地念,絮絮叨叨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才消停下来。
黄昏时分,鹿阳在门外拍了两下,喊小午出来吃饭。
小午应声而起,随即又听到张鹃花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进来,“喊什么喊?吃饭也要喊,真把自己当大小姐?!”
鹿阳没吭声,小午出门,他正埋头扒饭。
桌上放着两个菜盘,里头皆绿油油的。细细一看,一个拍黄瓜,一个青菜苗......
鹿母在的时候,从不在饭菜上省钱,将顿顿有肉的宗旨贯彻得十分彻底。小午爱吃肉,加上此刻没什么胃口,只舀了一小勺饭,默默坐了下来。
张鹃花立马开腔,“有意见就直说!是嫌弃菜不好?还是不喜欢吃我做的菜?”
小午放下筷子,冷冷盯了她一眼,“爹和娘才走,你一定要找我茬?就不能和平相处一段时间?”
张鹃花从来没见过小午如此锋利的眼神,似乎有一把刀子来来回回在她身上刮,将她浑身冒出的刺刮了个干干净净。
她垂下目光,偷瞄了鹿阳一眼,想让鹿阳帮她。可鹿阳旁若无人地吃着饭,丝毫没有介入的意思。
张鹃花瞬间炸毛,摔开筷子,撒起泼来,“你也知道爹娘才走!这个家里,我辛辛苦苦洗衣服、晒衣服、煮饭、洗碗、扫地、擦桌子,勤勤恳恳伺候你们俩兄妹,你们还不满意!合起伙来欺负我!”
小午知道她的意思,静静看着她撒泼打滚,鹿阳也冷脸,捡起地上的筷子,眼不见心不烦,转身去了厨房。
等张鹃花哭够了,小午才道:“只要我在这个家住一天,就不会白吃白喝,以后家里的活,咱俩对半分。还有,吃了你们多少花了你们多少,劳你记个账,等我日后挣钱了,连本带利归还!”
张鹃花闻言抹干眼泪,等鹿阳拿了双新筷子出来,又跟没事人一样开始吃饭。
①②③:《女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