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无疑是平地一声雷。
室内变得安静,有风不知从哪里吹来,混在一室冷空气里,落到衣衫上,有些潮湿感。
没人说话,李蕴和祁言都疑心自己听错了。
或者余净说错了。
这可是余净!
一个从年龄、阅历上,都更应该看破红尘,没有那种世俗欲望的成熟女人。
居然!说出如同学校里起哄、瞎撮合同学那样不靠谱的话。
祁言表现得比较沉稳,只是拆鸡肉的动作停了下来,表情有些不解,具体什么想法不清楚。
相比他的安静,李蕴反应就大了很多。
她强忍喷鸡汤的冲动,皱着眉咽了下去,接过祁言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角。
李蕴:“这是什么……”馊主意。
话不能这么说。
她看了眼祁言,重新组织语言:“别开玩笑了,我俩谈什么恋爱?”
并不是嫌弃祁言,或者认为他不够标准谈恋爱。
在遇到祁言之前,李蕴也认识了足够多的男人,但一直没生出过谈恋爱的想法,即便写剧本难如上青天、需求正盛。
那些人要么长得不合胃口,要么是徒有其表,要么就是自命不凡,综合看来祁言毫无争议是最优秀的。
如果未来男友是祁言这样的,李蕴觉得也不错。
她只是排斥将两人草率绑定,让原本在她这就无解的爱情,变得更加稀松平常。
余净放下茶杯:“谁开玩笑了,我像是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吗?”
她理了理头发,双手交叠放在胸前,郑重其事看着两人:“虽然你们可能觉得很突然,但我有我的道理,全然出于为你俩考虑,希望你们能给点面子,听完再下结论。”
“岂止是突然,简直是荒唐。”李蕴小声吐槽。
见余净斜眼看过来,讨好地笑笑,抬手做请的动作:“我不讲了,您说您说。”
余净用眼神恶狠狠警告她,看向祁言,斟酌了一下从哪里说起。
余净:“你知道蕴宝是靠什么出名的吗?”
祁言:“悬疑剧。”
“对,是悬疑剧。”
余净点头,随即问他知不知道为什么李蕴喜欢写悬疑剧。
祁言看了眼李蕴,边回想边语调缓慢地说:“网上说——”
“——网上说是因为想炫耀她超强逻辑的大脑,还有展示她在悬疑方面无比的天赋,对吗?”余净抢话。
祁言点头。
“不完全,这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她和你一样,对感情戏没有自己的理解,写不出来,或者说根本不会写。”
祁言惊讶地看向李蕴,发现她正瞪大眼睛看着余净。
如果眼神能化作实质,只怕眼刀已经在余净身上扎出一片窟窿眼了。
李蕴飞快瞟了祁言一眼,看着他的反应,觉得双颊发热,面子挂不住,扭过头小声说:“很正常啊,谁都有不擅长的事吧。”
这虽然不是什么绝密,被祁言知道,也只是多一个人知道。
但余净一本正经,把自己的小缺陷拿到明面上讲,总有种逢年过节在饭桌上被家人公开处刑的感觉。
李蕴哼哼一声,暗示余净适可而止。
”干嘛,嗓子不舒服?“余净觑了李蕴一眼。
不是不知道她的潜台词,只是对她的不情愿不以为然。
她现在撮合两人谈恋爱,作为半个媒婆,肯定得把情况讲清楚才行。
真诚最要紧。
余净:“据我所知,蕴宝母单至今,她写感情戏的时候,就靠听别人的爱情故事找灵感,她问过你吗?”
祁言想起李蕴当时突然问起的初恋,原来是这个目的。
余净说她和胡青然也是李蕴的素材本,“她写到崩溃的时候,会大半夜打电话找我们诉苦,边说边哭那种。”
祁言神色有一秒的松动。
他默默注视桌上菜肴里的反光点,想象李蕴为写不出剧本流泪的模样。
想不出来。
感情戏让她这么痛苦吗。
余净看向李蕴。
她没什么表情,但能感觉到态度有些消极,仿佛不认可她的提议,或是并不对真实的恋爱抱有期待。
余净走过去,挽起李蕴的微卷的长发,用手指轻轻梳理。
她言辞诚恳:“我做这行十多年,但市场的风向还是摸不准,今天这个题材火,明天就换成别的了,你能力是强,但限制也不小,如果一直拘泥在悬疑题材里,被市场淘汰,要怎么办?”
李蕴垂眸,闷声不说话。
看她有在认真思考,余净放下头发,转头看向祁言。
“小言也是,不会感情戏,已经从短板变成你的软肋了,刚拿奖那年两年,网上的风言风语就没停过,难道你不想克服这个问题,好好演一部爱情片,证明自己配得上影帝的称号,打网友的脸吗?”
祁言四年前因为一部犯罪片,成功拿下了金山茶奖最佳男演员,年仅25岁,跻身众多男演员梦寐以求的影帝行列。
不过金山茶奖的评选,倾向于平衡商业和文艺,所以一直有人说这个奖艺术程度不高,权威性也不强。
祁言得奖的消息刚爆出来,网上就把他骂翻了。
或许他的能力真的足够当影帝,但从年龄来说,同龄演员都还在偶像剧里挣扎。
别家粉丝并不承认他已经成为实力派,只觉得是他资源好,接受不了自家哥哥,还是需要撕番位的偶像派小生的现实。
于是有声音说金山茶奖不过如此、评委眼瞎、祁言找关系等等。
事情发酵后,金山茶奖的官方出来回应。
发长文说明所有评审都按流程,遵循专业意见,经过多方探讨,也是变相给祁言澄清了。
部分网友消停了,但还是有挑刺的,说祁言演技一般,之所以只演悬疑片,就是害怕暴露缺点。
这么没有进取心的演员,根本配不上影帝的称号。
他们列举了一些,以往艺术成就很高的影帝,一对比,确实看得出祁言的作品类型单一得可怜。
余净是圈内的老牌制作人了,舆论会对演员造成什么影响,她再清楚不过。
那两年,祁言因为这件事,不知道丢了多少机会。
余净知道他是真正有追求的演员,不可能拒绝能挑战任何角色、演任何想演的戏,这么大的诱惑。
她能看见他眼里的挣扎和心动。
她指了指两人:“写不来爱情片,和不会演感情戏,究其原因不就是没谈过恋爱吗?”
“所以我没有说笑,你们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肯定能收获不少。”
两人都没说话,房间里陷入沉寂。
余净也不催,回到椅子上给自己碗里夹菜。
沉默了一会儿,余净见两人都不动筷了,挠了挠头催他们吃饭。
虽然提议在这,如果他们真的不能接受,也不可能强迫他们恋爱吧。
强扭的瓜可不甜。
两人拿起筷子,随着余净调动氛围,才转移话题聊起了别的,好像都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
席间,祁言出了趟门。
人刚一离开,李蕴就摘下伪装出的淡定面具,冲到余净旁边,捏着她的肩膀使劲晃。
“你怎么想的,疯了吗,我俩谈恋爱,你怎么不直接让我俩结婚呢?”
“别摇了,脑浆都被你摇匀了,”余净扶住桌子,脱离李蕴的魔爪,“结婚还是不太行,要是你俩不合适,直接一婚变二婚了。”
“你……”
“别急,你听我说。”
余净拉住她的胳膊:“你就当是模拟恋爱,把他当工具人。不是总问我为什么男女主想对方,为什么会想和对方肢体接触,你自己试试不就懂了!”
“抱一抱、亲一亲,牵着手走在街上,感受另一个人的体温、心跳,感受各种激素穿梭在每一条血管的感觉,借此机会,全方面体验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