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宣纸上所载的,竟是那篇让蒋誉声名鹊起,一跃成为京城才子之首的《阳春赋》!
程萋萋清楚地记得,此文一经问世,便因其辞藻之华丽,文采之斐然,立意之深远而迅速传遍了京城,不仅引得众多文坛名流竞相点评,更是成为了京城士子们争相效仿的典范。
蒋誉也凭借此文在众多学子中脱颖而出,一举成为思齐书院中备受瞩目的风云人物,在坊间甚至有了“阳春公子”的美称。
就连出身翰林的父亲,在阅读了这篇《阳春赋》后亦是赞不绝口,从此对这位初出茅庐的青年才俊刮目相看,并有意多加提携。
阳春公子的美名,加之他那举世无双的俊美容颜,自然惹得无数名门闺秀为之倾心,每逢出行,都必会引来一大群人闻风追随,颇有当年潘安掷果盈车的风采。
可以说,正是这篇《阳春赋》,彻底改变了蒋誉的人生轨迹。
可是……
程萋萋紧握宣纸,心中涌动着难以名状的情绪。
为什么这篇本应出自蒋誉之手的文章,如今却出现在了裴书谨的身上?
她记得,这篇《阳春赋》,本是蒋誉为了完成学院课业所作。
那次课业的题目,名为“颂春”,是学院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上巳节而特意布置的。
届时,所有学子的作品都将汇聚一堂,在流觞宴上集中展示,供众人在禊饮踏青之余,互相传阅品评,交流学习。
这篇《阳春赋》,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受到众人的追捧,从而一举成名的。
然而,眼下正值三月初一,距离上巳节尚有两日。
这篇文章,理应还未公开才是。
可裴书的谨手上,竟然已经握有了《阳春赋》的全稿,这究竟是何缘故?
程萋萋眉头轻蹙,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忽然,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脑海中骤然闪现:
难道,《阳春赋》真正的作者并不是蒋誉,而是裴书谨?
“小姐,发什么愣呢?”
见程萋萋半晌没动静,浅云一脸好奇地凑了过来,看向她手中的宣纸。
“呀,这字真好看,是那位裴公子所书吗?”
听到“裴公子”这三个字,程萋萋这才回过神来,微微颔首道:“应该是吧。”
浅云又问:“上面写了什么呀?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程萋萋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将纸叠好,故作平静道:“一篇窗课罢了,应该不要紧的。”
说罢,她话锋一转,“不过,既然是裴公子的东西,还是尽早归还的好,明日去书院,把这篇窗课也一并带上好了。”
虽然不知道这篇《阳春赋》背后究竟有什么隐情,但物归原主总是对的。
“也是,”浅云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催促程萋萋道:“这些事情待会儿再说,小姐还是先去沐浴吧,不然一会儿水就凉了,当心受寒。”
“好好好,我这就去。”程萋萋一边答应着,一边将那宣纸叠好,收进了自己的书匣中。
——
与此同时,城西蒋府。
“什么?写不成了?”
伴随着一声暴躁的怒吼,书房内传来了拍击桌面的巨响,惊得栖息在枝头的麻雀瞬间四散。
侍女吓得浑身一颤,随即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道:“公子,杨秀才昨日不慎摔断了腿,无法起身,所以……不能替公子代写窗课了。”
蒋誉啧了一声,满脸不耐烦道:“杨秀才不能写,那其他人呢?蒋府每年花费重金供养他们,难道是为了让他们吃白饭吗?”
侍女心中愈发胆怯,把头埋得更低,声如蚊蚋道:
“其他人……徐监生因为母亲重病,前几日已经告假回乡了;魏校书近来公务繁忙,连家都很少回,自然也无暇做文章;至于张贡士,他的妻子上个月难产去世,所以这段日子一直在借酒消愁,整日神志不清,委实难以托付;还有钱先生,他……”
“够了!”蒋誉怒喝一声,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蒋府养了那么多门客,每日好酒好菜地供着他们,不就是指望他们在关键时候替本公子排忧解难吗?可他们倒好,这么多人,竟然连一篇简单的窗课都凑不出来,留着他们何用?明日全都打发走算了!”
原来,蒋誉平日里热衷于出游宴饮,鲜少有时间静下心来做文章,于是便豢养了一批文人墨客,替自己应付学院日常布置的课业。
也正因如此,蒋誉平日的课业成绩总能名列前茅。
可没想到这次,他平日所倚仗的那些门客,竟然都恰巧遇到了各种麻烦,不能再替他代笔了。
明日便是提交窗课的最后期限,蒋誉深知,就算自己是文曲星降世,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一篇赋作。
一想到明日,自己只能两手空空的去书院,蒋誉就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