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景逸伸出一只手指,轻抚着小猫脊背:“温景宁。”
他看过了,这是只公猫,温景宁这名极好。
温宁为泪水洗过的眸子,去看他。
他眉目温柔,眼却看着她手中猫,察觉她视线,略带疑惑看她。
温宁满心动容:“表哥,这是宁儿七年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庾景逸看着她一如稚狸般湿漉漉的眼眸,不由轻抚上她脸颊,一如真正的兄长,温柔道:“宁儿,它是你的了,属于你的礼物。”
温宁望着他,重重点头。
权力与地位是虚无缥缈之物,是能带来确切好处,到底不能被一人恒久拥有。
似她与他,生来便拥有,从不觉得珍贵,反是为此备受拘束。
温景宁是不同的,它是可真切拥有的,独属一人的活物。
它不懂什么尊崇的地位,飘渺的权力。谁养它,它的日后,眼底、心底,只有那个人。从生到死,视那个人为所有,也将为那人所拥有。
温宁认为人与人的关系,不应因利益与亲缘注定亲疏。就如她与姐姐那样好,是因她与姐姐有着相同的性情。
而她与表哥是亲人,若无相同的爱好,便仅剩是亲人了。
从这只叫做温景宁的小猫开始,她与庾景逸有了相同的爱好,因一只猫开始无话不谈,日日玩耍到天黑。
四方皇城本是最不自由之地,于温宁这里反比平城更加自由自在。
惠贤皇后自打她养猫后,从不过问她与庾景逸又为猫做了什么啼笑皆非的傻事,纵得两人满皇宫撒欢儿。
庾景逸朝堂上要做出储君之态,私下里也难有自由身。
唯独与温宁在一起,他可以仅做庾景逸,不必为自己身份故作姿态。
东园栽种了满园的牡丹花,西园满是桃花树。
温宁常将温景宁放入两园里玩耍,与庾景逸一起学猫上树看皇宫全景。
东宫有些远,至于东宫一旁的司天监,更是小到可以忽视。
皇宫一个月,温宁几乎忘了,她本是不愿留皇宫的。
月底,平王妃入宫来,问她可想回平王府,温宁一阵衡量过后,实在不愿回平王府受父母拘束。
平王妃生得她,自知她因何不愿回去,与惠贤皇后道:“姐姐到底太宠纵她了。”
惠贤皇后辩解道:“女儿家就当这样儿,纵做一辈子孩子心性,本宫之后还有景逸,是妹妹太拘束她了。”
温宁窝在惠贤皇后怀里,指着自己母亲道:“娘娘,母亲不喜猫,定不肯我带温景宁回去,我要与娘娘住在一起。”
平王妃严肃道:“浑说,你能与你娘娘住一辈子不成?!”
温宁不怕自己父亲,颇为畏惧自己母亲,当即委屈看惠贤皇后。
惠贤皇后见不得她委屈,斥道:“锦儿,她就是与本宫住一辈子,有何不好?!”
两人是亲姐妹,就如温宁怕平王妃,是自骨子里带来的敬重。平王妃怕惠贤皇后,也是骨子里带来的敬重。
平王妃不敢驳斥惠贤皇后,只得放弃带走温宁的念头,带着一肚子气回了平王府。
其实温宁不全是为温景宁与自由,才定要留在皇宫的。
她来京城前,让穆朝带着自己帕子来见娘娘,她住皇宫一个月了,帕子的事杳无音讯。她也不知帕子事是被父亲发现了,还是穆朝那里出了差池,或是不敢送了。
前日她问表哥,表哥不热衷择选太子妃了。她姐姐应该可以继续做温家女,可那帕子去处,她还是要过问的。
平王妃走后,夜了。
温宁窝在惠贤皇后怀里,自己怀里抱着小猫温景宁,噙笑入了梦乡。
这次,梦中的白雾淡了。
他穿着暗金玄袍,背对她,站在桃花树下。
温宁离他不远不近处站着,问他:“殿下,我怎又梦到您了?”
姒婴也没想到会与她再次梦中相见。
他慢慢转过身,看着蹲坐在地上的大白猫。
那只猫眼睛极大,澄澈如清泉,眼也不眨看着他,让他心头一紧,不自觉蹙了眉。问:“怎又是你?”
他并不想见她。
近一个月,司天监外远远可闻她笑声。他似不管去往何处,那笑声与那身明媚的黄衣总会莫名出现,阴魂不散。
温宁听出了他话中嫌弃,思忖几息,原谅了他,问:“殿下当真转世投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