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明儿个让烟芷送去隔壁。”
穆檀眉陪着她说了好一会闲话,见陆晚娇不再因为想她而激动,转而开始用饭,这才拿了之前的见闻,跟她慢慢分享。
“说起济州府,我这次在济州杨家那儿,倒是发现了点东西。”
陆晚娇微怔,“杨荣英?”
穆檀眉颌首,把在太傅书房案头看见的一溜瓷药瓶,和虎符之外的大多事,尽可能捡着能说的跟她说了。
一听描述那瓷药瓶的样子,陆晚娇立刻冷笑了下,笃定地下结论。
“如此规格,正是他最爱选用的容器,从前在任上时,他没少给我炫耀过,说这样的瓷瓶,一是尺寸小,二是不透光,唯有他的控笔才能做到盲绘。”
她回忆着陆顶云的话,“因此也有好处,他最满意的就是其隐密。”
“隐密?”穆檀眉一顿,“反笔盲画是一门独门绝技,不说勾人观摩把玩,怎么还要藏起来了?”
这算哪门子优点?
陆晚娇一听,也纳闷了下,揣测道:“也许是为彰显他的笔技独一无二,能在方寸大小的地方挥毫吧。”
“我倒觉得……”
穆檀眉缓慢地道:“比起这些,隐密的最佳所用,是传递消息。”
陆晚娇手里的筷子一下脱了手,在碗沿上敲出一声清脆的擦响,她忙将筷子并拢,草草搁下,追问起来,“你是说他练得这门奇技……”
“想来是为了借此向杨荣英等,与他别有私交的党朋之辈,秘密传递消息所用!”
穆檀眉淡淡道:“我朝对臣子结党营私,向来视作大忌,明里暗中监管森严,按你的账本所记,他那些年确曾向杨荣英有过输送,比起书信等容易落人口实之物——”
她说着,随手摔了手中的空杯,随即捡起一枚破碎的瓷片,将内里光滑的一面展示给陆晚娇。
“谁能想到消息就藏在小小的瓷瓶中呢?”
他的反面字画就是最好的书信!
陆晚娇愕然地接过碎瓷,低头看了片刻,再看她时目光复杂起来,“难怪……”
“还有卫老翰林府上。”
见一知十,穆檀眉思索着猜测道:“你曾说过这是陆家的家传之秘,并不外传,偏偏卫圆儿一个姻亲家不受重视的女辈,却能够习得一二。”
卫圆儿虽只掌握了些许皮毛,可如今细想,也足够反应这反笔盲画的技法,究竟是师出何门了。
“陆卫两家乃是姻亲,虽这些年明面上鲜有往来,有断交之嫌,可听闻两家当年,却是密不可分。”
她猜度道:“如此亲密,自然书信频频,为防走漏风声,陆顶云权衡利弊,将其中一部分技艺割舍教予卫老翰林,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只是陆顶云肉疼的宝贝,卫老翰林却不一定感同身受。
拿到一门绝技,将其秘密教与膝下的代代子孙,亦是襄助卫家门楣枝叶之益举。
“原来如此。”
陆晚娇讥笑,将瓷片一扔,“难怪上次我及笄时,卫圆儿拿着反笔画奉迎省府高门的事,被人无意间拆穿败露,他的脸色会那么古怪。
“我原还以为,他是顾及卫氏的脸面,不愿当众发作卫圆儿盗走鼻烟壶之事,原来根本就是心知肚明,心里有鬼才粉饰放过!”
他在杨荣英身上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且那账册上涉及之人,远远不止杨荣英一个。
现在她想知道的,是他除了累累金银,究竟还给杨荣英输送了什么,而那些堂而皇之摆在书案上的药瓶里,又藏了什么秘密。
陆顶云的幕后所求,究竟是什么?
在济州杨府的经历,让她不得不将一切联想到金山关夜袭和虎符等,当年一系列的事件上。
“眉儿。”陆晚娇突然叫她。
穆檀眉睁开眼睛,见身边的少女侧着身子,一双美眸粘粘糊糊的停留在她脸上,像要把她盯出花来,“你跟司延槿……”
她问到一半,似是觉得不妥,摇了摇头撤言道:“没事,其实是我有几盆花木,想让你帮着掌掌眼,过几日就是隔壁葛老夫人的寿辰,李家情况特殊,不宜热闹操办,我也不便送她老人家重礼,是以想着选些亲手栽植的好花,也就算作添彩了。”
穆檀眉自是答应下来。
陆晚娇偷偷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放松不下来,尤其想起方才她在门外听墙角时的所见——
司延槿就那样柔和而自然地坐在眉儿身边,眼底噙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