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M的各类社交账号几乎要被疯狂的粉丝捅破天,大楼内人满为患,灯火通明。
正经的回答与表示在爆料后却销声匿迹,无影无踪,迟迟不稳定军心,爱的房子就要失火。
像是一种预兆……
其他新闻社企图用其他资料来佐证,于是,大众的目光转向顾亦纾交好的圈内人身上。
【Calliope好友希澈允儿不顾记者眼光看望,希澈询问时冷脸骂人,好友病情另有隐情】
【SM社长李秀满现身医院探望SM最大功臣,Calliope或随金钟铉老路】
【Ximena下机后直抵医院,掩面在花园哭泣良久,Calliope心理疾病加重疑似真相】
各种新话题新证据有图有真相,那则莫名的爆料神奇般有了论据支撑,关切这一话题的人们感觉自己的气息在浓厚得仿佛填满沙尘的气流中延展不开。
“宝妍……宝妍。”崔宝妍回过神来,看到的就是一脸关切的室友,“你还好吗?”
“网上说得也不一定是真的……你别哭。”
她哭了?
岂止是哭了。
她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不知道她的脸有多白,多难看,舍友几乎吓一跳。
崔宝妍摸摸脸,才感知到冰凉的湿腻感,藤蔓般几乎蔓延至她的脖颈下方。
有时候,眼泪比意识要先体察到痛苦。
“我……我……没事。”崔宝妍一开口就又崩不住,嗓音沙哑,带着凝重的哭腔。
她将几张面纸盖在脸上,仰面按压平复呼吸,轻薄的纸如同吸附满盐粒的贝壳,很快沉下水底。
“…………”
舍友酝酿半晌,最后还是没说话,只是握紧崔宝妍的手。
出事的可能是Calliope,一想到这种导向,舍友也不免慌了神,对路人好感粉都这样的威力,更遑论崔宝妍这样的铁血忠粉。如今看着崔宝妍的悲伤,舍友也差点就要哭了。
她狼狈地捂住眼睛,随意地将眼角的泪意磨掉。
崔宝妍面前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D社最新发布的关于金南珂的那篇报道。一直活力四射的Ximena第一次作这样可怜的姿态。
她的手紧紧抓着花园座椅的栏杆,脱力地半膝借地支撑,那黑色的皮衣在薄薄的灯光下都仿佛浸润了一片泪水,盈盈而颓败。
最后,金南珂是用里头那件毛衣的袖子擦得眼泪,呜咽哭泣的声音像小动物哼唧,在寂静而粗糙的夜里不打折扣地传达出那种痛心的忧伤与绝望的害怕。
往日仿佛超模出街的走路姿态也变得蹒跚、虚磨,像是漫画里人物遭受重大波动时,色彩不断剥落于身,与脚下的阴影融为一体。
D社除了图片,还发了视频。
那种孤寂的氛围只让镜头外的人感觉,从时间的飞逝中、从生命的坠落中,他们从没有能抓住的,坚信永远就不会失去……只是一个梦,现在就要破碎的……梦。
“我相信纾纾……”崔宝妍的心好似有了某种磁场链接。
换言之,他们与金南珂并无区别,痛苦是会传递表达的。
崔宝妍的泪像雨线一样簌簌掉落,冰凉的战栗从大脑传到神经末梢,与朋友交握的手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度却如同被阻滞。
泪水从身体分解、剥离,谁又能说后来的泪水是稀释过的。
女孩儿哭得不能自拔,身子都在发抖,她细碎的吐息那样坚定,也那样无力:“我相信她……”
他们最相信那个人,只相信那个人。
所以,他们害怕世界的背叛,命运的突袭。
世界是一场巨大疯狂的游戏,他们可能是一切告别中宛若开场的试错,也可能是所有漫长的堕落前闪亮的幸存。
他们在心里无数次求神,就让她留在我们的身边,可不可以?
神避而不谈,甚至恍若未闻。
外界忙乱哭泣得一塌糊涂,好像全体都在等一张他们的宣判书时,顾亦纾还尘封在梦里,起起浮浮,好像就过了一生。
林素奚小心温柔地给顾亦纾擦脸,脸上很平淡,回身拧毛巾的动作倒映在窗上,金南珂却看见了姐姐镜面中封冻着因疲累而垂下睫毛的秋水。
“累了吗?”林素奚注意到妹妹的目光,轻声询问。
金南珂好像好久没有开口说话一样,喉头酝酿半晌最后只是摇摇头。
她起码在飞机上睡觉了,其他成员从纾纾出事后就一直守在这里才应该累了,但她知道,再累都抵不过心碎。
金南珂视线不由自主看向小沙发发呆的郑宥清,她蜷裹着纾纾的外套,侧脸贴着柔软的布料,眼睛却一直盯着床脚,深深的目光,昏昧的面容,像被冷冻室保存的冰,表面覆着霜用来遮盖内里的裂纹,直刺得她眼睛疼。
感到温热的雾从她眼眶四周弥散开,又聚在一起,凝成了珠,金南珂连忙将视线移开,她轻手轻脚地卧在最角落的那个小沙发上,脑子里乱成一团。
蓦地,她想起那个罪魁祸首。
女人拿着手机开始敲击,眼底冷光掠动,一直天真妩媚的凤眼此时却闪着残忍的恶意。
朴熙悦安慰好楚阿姨后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病房内好像重返到只存在历史中的寒冰纪。
林素奚握着顾亦纾的手,定定地守着她,见朴熙悦来,才把位置让给她。
她没有坐下,就以这样盛气凌人的姿态俯视病床上的这个人,一瞬不瞬,方才还百转千回的大脑现在全数腾空给了眼前这个人。
林素奚半天看不进公司给出的方案,只看得朴熙悦背光描得的一圈卫衣边缘,勾勒出一层单薄瘦削的背脊,溢满了锋利和压抑。
要做点什么……林素奚机械地思考。
什么都做不了……那股情愿与不甘心相撞,是命运的走狗,是白昼与黑夜的如影随形。
她什么都做不了……
平白无故的陆地也好像有了压力,企图随着每口呼吸遁入人的身体,然后坠入地底。
林素奚眼前的字体已然发散,光晕轻颤。
郑宥清微微阖开眸,窗外冰凌凌的雪片磨损着玻璃,隔开了纷扰的世界,掺杂着一种惊人的美丽,混沌的纯净,像一块一块的裂纹烫在她的灵魂上。连带她肌肤好像都活了过来,像某种材料,燃烧地迅速、干净。
她仰头看向天花板,迷离、晕眩,她感觉自己的烟瘾要犯了,即使成员们说她是烟囱,她也觉得该抽就得抽。
食指已经摸到熟悉盒子的皮革,可她恍然想起烟囱的发起人正躺在这间病房的床上,还未打火,鼻翼间就无端充斥着像燃烧着的烟头碾过衣物,高温灼烧,化纤卷曲,形成黑色结块的难闻气味。
陌生的地方有陌生的气味,气味传导至意识,就会产生反叛、拒绝的心理印象,就像生锈的铁味,碾土的汽油,还有医院的窒息与苦涩。气味是强烈的,还有形体与色彩,似模糊而遥远的水彩画,湿漉漉地攀附在骨头上,发软、钝痛、酸麻……如同风湿一样,如影随形。
雪后是雨,下得很静,很冷,细细地淅沥,模糊了世界的轮廓,好像在慢慢侵吞着世界,要它在又一个春天接代之际,先一步在冬天终结。
朴熙悦俯身,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近在咫尺。
她屏息凝神,任躺着的睡美人把她的呼吸搜刮干净,上半身轻飘飘地浮在她纯白的被子上方。
虚弱而顽强的心脏交合相贴,朴熙悦静静地将脑袋勾住顾亦纾的脖颈。
如果纾纾这时醒过来,她一定会给她一拳,现在这副模样确实如同鬼片,朴熙悦轻轻咧开嘴,自顾自得醺然。
可惜睡美人是真的货真价实。
顾亦纾温热轻洒的呼吸像是羽毛,轻拂着她的脸颊和颈侧,朴熙悦鼻尖莫名一酸,连带着眼眶也好似蒙上了一层水汽。
她无声地唤道,眼泪印在白色的图纸,为阴影证明着某种东西:“纾纾……纾纾……”
手边无辜的白色布料发出褶皱的哀嚎。
良久,良久,睡美人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睁开,一双明亮至极的眼眸如浸透在清水里的黑曜石漂亮。
她还颇为困顿迟惑,却在入眼看到床边的朴熙悦时,晕黄的吊灯慢慢变成了模糊的细碎光影。
朴熙悦是一种雄雌莫辩的漂亮,是真正的艺术品。
如果要通俗的说,大概是一张很适合青春疼痛文学的脸,高眉弓,高颧骨,看着就很是锐气厌世,深深浅浅,放在顾亦纾身上却是截然不同的秾丽深刻的探究欲,和浮于精致的吸引力。
大概会得到句不讨喜的评价,女孩子要那样锐气做什么?
可当顾亦纾用眼攀及她的脸时,其实是雪山一样的锋利,又脆弱。
雪片洋洋洒洒,努力维持着天地间广袤的平衡宁静,其实雪崩在她的内里,顾亦纾能感受到。
“熙悦……”其实,即使顾亦纾不叫,朴熙悦也反应过来了。
“你这家伙终于醒了。”朴熙悦扶她半靠在床檐,转身为她倒出一杯热水,看着漫不经心,实际握着杯子的手都在发颤。
顾亦纾小口小口喝着热水,好像如往常的正常起床一样,嘴角轻捻起个角,“你没受伤吧?”
“没有。”她坐在床沿,失而复得般看着妹妹。
白色病服的扣子难得系得严谨,她平常总是解一个扣子,露出半截锁骨,晃着奶白的色泽。
“欧尼们呢?”
“出去了,之前一直守在这儿,刚才公司说要开会,就去公司了。”朴熙悦捏捏她的被角,无所谓道。
“大家都知道了吗?”顾亦纾心里发紧,有了猜想。
单是anti饭的袭击哪里需要这种阵仗,只有她的病。
“……嗯。”朴熙悦强压着怒意,秾长的睫垂下,掩住冷质的色调,“医院ip的账号爆料,应该有其他公司的手笔。”
“我……变得更严重了是不是?”
回想起昏迷前那股浪潮卷袭的窒息感,顾亦纾已经有所猜测。
“…………没有,会好的。”
“熙悦?”
“早晚都会好的。”朴熙悦抢过她的杯子,逃避似的又接了半杯。
“没关系,我确实该休息了。”顾亦纾目光深深地望着她,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
朴熙悦小脸瞬间绷紧,用小指垫着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还是发出一声闷响。
“……等到这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你就回北京,阿姨那里我已经说过了,她很担心。”
她一弯唇角,带着两分轻佻的痞感,顾亦纾一看却眉心一跳,果然,“你回北京的时候,我会让助理姐姐一起定我们的机票。”
顾亦纾以为自己听错了,“谁……们?”
“我们……我和你。”
“什么?”顾亦纾眉头簇起,不赞同地反问。
“姐姐们马上就要准备AXD的日本出道活动,我和你一起回北京,就像平常回家一样,我们还会回来的。”
朴熙悦边查看姐姐的消息,边好笑地看着顾亦纾睁大的双眼,她们纾纾平常那样聪明,这会儿却显得格外不聪明。
“我不需要你陪我回去的。”顾亦纾被朴熙悦这一番话感动得心里软乎乎一片,强正严肃地劝她。
但她知道熙悦做出的决定总是很难更改,她们是一样的。
“我需要陪你回去,而且我还要住几天呢,阿姨都答应了。”朴熙悦玩得好一手先斩后奏,得意地挑挑眉。
“艾古……wuli熙悦……”顾亦纾嘴唇半勾,露出与朴熙悦如出一辙的顽劣,“真是奇怪的孩子啊……”
朴熙悦知道,这是她让步的信号。
“奇怪?”
微微上翘的修长眼睛,彰显着主人明显不错的心情。
“纾纾明明就很喜欢奇怪的孩子。”
朴熙悦感觉自己的眼睛像CT机,围着那处表面平坦的地域去纠缠那片崎岖奶白的沟壑。
“其实,是因为熙悦是这样的孩子,所以才喜欢的。”顾亦纾故意逗弄她,本就刚醒来的余音像孩子一样黏糊糊得甜蜜。
“明明纾纾自己就是奇怪的孩子。”朴熙悦为她梳好头发,不甘示弱地说道,嘴角却翘了起来。
“那奶奶呢?她知道了吗?”顾亦纾看看窗外勾着湿的蒙蒙白天,问道。
“还不知道,我拜托了吴世勋去照料。”
朴熙悦说着,顾亦纾就与门口小窗的吴世勋四目相对。
男人迎光而立,眉弓轻拱,身姿挺拔,眸若点墨,口罩下的面貌看不清晰,白色的光点被他吸引,气质圣洁不可攀。
他的情绪激荡低沉,全都诉诸于眼睛,深深地望着顾亦纾。
朴熙悦顺着顾亦纾的视线望去,对此结果毫不意外。
“我现在去公司,助理姐姐马上就带着早餐来照顾你,秀晶前辈和金智媛前辈一会儿就来,她们都会照顾你,你好好休息。”朴熙悦细细叮嘱道。
“我一个人也没关系的。”
“那你得看看他们答不答应,希澈哥一会儿说也要来,他凌晨来过一趟。”朴熙悦没好气地掐她一把脸颊肉。
“那你们……”
“不用担心我们,公司那边的决议,我们会和你商量的。”朴熙悦心里又涌出了密密匝匝的心疼。
“嗯,我相信你们。”顾亦纾给她一个灿烂的笑脸。
朴熙悦抱抱她才走,到门口时与吴世勋简单地点了点头,看到旁边的身影闪过一次惊讶,又匆匆离开了,接下来的陪护时间换吴世勋顶上。
吴世勋进来没问其他,就先给顾亦纾摆早餐,都是中式她喜欢吃的。
顾亦纾摩拳擦掌地准备吃饭,余光看到另一个人,“伯贤前辈?”
“嗨,师妹。”来人给她一个干净又可爱的笑,狗狗眼满是担心,“还好吗?”
“挺好的。”顾亦纾鼓鼓腮帮子握拳,“谢谢前辈来看我。”
吴世勋插话道:“哥是陪我来的。”
边伯贤好笑地看着他们忙内,有时候真是别扭啊,幸好对方读得懂他。
“你不说话,那就是你陪伯贤哥来看我的。”顾亦纾语气轻盈地打趣他。
还有些发白的小脸被鲜活狡黠的生动笑意衬得极为漂亮,像玉制品。
在吴世勋面前,顾亦纾叫边伯贤哥从善如流。
吴世勋又委屈成了奶包,“呀……我最担心你……”
他把食物推到顾亦纾面前,人也跟着凑了凑,“你现在感觉难受吗?”
“不难受啦,你就放心吧。”顾亦纾给他塞了个奶黄包。
吴世勋抗议无果,囫囵吞进去,即使吃得少年匪气,可仗着这副好脸蛋,仍不显粗鲁,“你是不是又想赌住我的嘴?“
“哪里又啊?!”
她不要面子的吗?在他对立的哥哥面前这样拆她短。
听着那头男人低笑,声音好听得似无边春色,引人遐想,可在顾亦纾的耳里却莫名听出有趣与好笑地意味。
吴世勋看她绯红满腮,刚鼓起的气球很快漏了,“没有就没有。”
明明她很多次吃饭,都把食物塞给他,还说吃饭都堵不上他的嘴,他只是给奶奶讲些她的趣事而已。
吴世勋为了生存而转移话题:“奶奶还不知道。”
“一会儿可能就知道了。”她拎起勺子先喝了口汤,“好好吃!伯贤哥也坐着吃吧!”
边伯贤从善如流地坐下,只是才拿起一个小包子就收到了弟弟的眼神官司。
他动作一僵,买了这么多,他这个哥哥吃口包子都不行,边伯贤几乎要为儿子养大不中留哭泣了。
反观饕餮盛宴的主人公左一口汤,右一口小包子,对吴世勋的火热视线实在规避不了,“干嘛这样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