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弗还没有回来……”
堆叠的树枝和泥土抵挡了外界的寒风,鸟巢内,两只「雏鸟」依偎在一起取暖,交叠的灰黑色羽毛时时颤抖,露出了金色脑袋和红色脑袋,尚且稚嫩的五官独属于人类,两只「雏鸟」显然是两个人类小孩。
“罗西,多弗还没有回来。”
伊芙琳紧紧抓着身边的罗西南迪,颤抖的紫色眼眸里流露出担忧,时不时经过的巨大影子笼罩在他们身上,一阵寒风呼啸。
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着咕噜肚子叫的声音,比起近在咫尺的饥饿,鸟巢外的寒冷更让人牵肠挂肚。
多弗还在外面。
多弗为了引开那些「巨大影子」,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如果不是他们怕冷……
“多弗、多弗一定会想到办法脱身,如果知道我们担心他,多弗一定会生气。”
罗西南迪的声音很轻,轻得像羽毛,却又像是寒风吹不走的白桦树,坚定而有力量。
“可、可是……”寒冷颤得声音断断续续,伊芙琳拢紧了身上的羽毛,相比于半天前,现在的寒冷称得上是温暖。
“被多弗骂总比不知道他在哪好。罗西,我们去找多弗。”
伊芙琳把完整的话说完,她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罗西都会支持,也清楚如果自己这样做一定会把多弗惹生气,她可以想象得到,把羽毛留给她和罗西的多弗一定会破口大骂他们是笨蛋,甚至更难听的话。
多弗骂人一向难听。
不同于亲和温顺的罗西,接受相同教育的多弗骨子里流着桀骜不驯的血,多弗肆无忌惮挥霍着张扬,父母一度担心家道中落会使他走上犯罪的道路——事实证明他会,但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人都快饿死了,高尚的道德不能当饭吃,只能当墓志铭。
如果没有多弗,他们不会选择那条最艰难的路。
活下去。
丢掉道德的枷锁,活下去;丢掉没用的羞耻心,活下去;丢掉所有能丢掉的,活下去。
可是活下去实在太难了啊。
肚子饿了要吃东西,天冷了要穿衣服,衣服穿久了变得破破烂烂,战争毁灭了城镇,海贼夺走了一切——哪里去找衣服度过漫长的严冬?
书里说,原始社会人们靠狩猎动物的皮毛度过严冬。
多弗说,他找到了一种很暖和的羽毛。
暖和的羽毛是一种很大的羽毛,羽毛的来自一种体型巨大的鸟,如果多收集一些巨鸟的羽毛,他们就可以度过漫长的严冬。
关于收集,多弗对「捡」这种效率底下的方法嗤之以鼻,巨鸟换下来的羽毛黯淡无光,灰扑扑的很是稀疏,多弗不喜欢,多弗喜欢色彩鲜艳的羽毛,像他张扬的性格一样。
“起码要接近你的发色这种,Evelyn。”
多弗走之前留下宣言。
红色的鸟不好找,红色的羽毛更是凤毛麟角,也不知多弗去哪找这样的羽毛了,再见他时,他得意洋洋炫耀着战利品。
多弗是个没有道德枷锁的自由人,在别人苦哈哈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时,他已经靠着偷来的珠宝吃上了大餐。
多弗拔来了七天七夜也捡不到的羽毛,一边做披风一边埋怨灰黑色的羽毛丑不拉叽。
多弗就是这样一个坏坏的人,他拔巨鸟的羽毛,招惹了巨鸟;可他又坏得不彻底,在他们被巨鸟发现时,把还没穿过的羽毛披风丢给他们,独自闯入寒风中以身做饵。
“被抓到的人是傻逼!”
风雪卷走了污言秽语,留下白茫茫一片,以及来回走动的脚印。
巨鸟的脚印。
巨鸟不惧严寒,由它们的羽毛做成的披风能让人挨过漫长的严冬,看到春天来临,野花盛开在焦黑的废墟上,那一定非常美丽。
但如果多弗看不到,那就没有意义。
没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
“罗西,我们去找多弗。”
披风只有一件,两个人要怎样走路才不会绊倒?“——试试「二人三足」!”伊芙琳想到了,此时整件披风裹在了她身上。
罗西南迪整理披风盖过伊芙琳的耳朵,确认披风不会掉下来:“你留在这,万一多弗回来看不见我们。我去找多弗。”说着,罗西南迪摘下了伊芙琳头上的针织帽,“我戴这个,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回来。”
伊芙琳红色的长发散下遮住了耳朵,她的耳朵有羽毛有头发,而罗西南迪的耳朵只有针织帽保暖,红色的针织帽勉强盖过来了他的耳朵,漏出了纤柔的金色发丝,干枯又坚韧。
罗西南迪身形单薄,挺直的腰板却又看不出羸弱,他带着红色针织帽,临走前笑着比了个「耶」。
伊芙琳出了拳头:“你输了。”
罗西南迪:“?”
伊芙琳:“石头剪刀布,你输了。”
罗西每次都这样,支持她却又不让她做决定,总把她当需要哥哥照顾的妹妹。
“虽然我是小孩子,但你不能忽悠我。”伊芙琳取下羽毛披风,又把罗西南迪的针织帽摘下,双手摊开,“留下等多弗的人戴帽子,出去找多弗的人穿披风。”
伊芙琳执拗,罗西南迪拗不过她,选择了穿披风出去找多弗。
外面寒风呼啸。
伊芙琳戴上针织帽窝在鸟巢里,她尽量缩小自己的身形以防被巨鸟发现。
巨鸟来回走动,投下的影子越来越暗,天色渐晚,伊芙琳上下眼皮打架。
一是寒冷,二是饥饿。
咕噜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