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陈星尘看到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型的发光管道内,管道内壁是五彩缤纷的电流,涌动的速度极快,沿着长长壁道通向不知道何方,陈星尘自己则像是被火焰包裹着一般,被映的紫红。
——这是什么地方?彩虹走廊?
——我是死了吗?走过这段隧道,就是灵界?
她好奇的摸了一下管道壁,却发现自己的手指直接穿了过去,溶进了电流里。
“啊!”
她赶紧把手撤了回来,拿到眼睛旁边观察,发现手掌竟然是由闪烁着的像素点组成的!她赶紧上下扫视了全身,原来自己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像素点完全覆盖了!
——如果不是在做梦,那我确实已经死了。
——等等,那洛雨呢?刚刚那个幻影,到底是不是洛雨?
陈星尘环顾四周,这里再无旁人。
“——星尘?” 忽然耳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急切的转过身,却不见人影。
“洛雨?是你吗洛雨?”
——你吗洛雨?
——洛雨?
——雨?
在这空荡的彩虹走廊里,她的声音在回荡,而随着这一声声回响,在隧道的远处逐一出现了一个个身姿纤细的女子,她们穿着相同的装束,束着相同的发型,随着声波像复制黏贴一样的闪现出来。陈星尘辨出这是她今早与梁洛雨分开时,她见过的梁洛雨最后的样子。
——如果我确实是死了,这大概是意识残片吧。
在她意念里闪过这个念头后,她看到在人流中逐渐出现了更多的人影,有白鸽、夏老师,有江冉,有秦越,还有她的小姨和年幼的年年......
——果然。
陈星尘不再害怕,这里果然是由她的意念组成的。她尝试着去控制自己的意识流,果然人群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她穿过人流缓慢行走,注意到远处似乎有一个与她同样慌张的女孩,在东张西望找着路。她好奇的朝那女孩走去,可她发现那女孩并不受她的意念所控,她越是走近,那女孩越是走远。
陈星尘没有经历过死亡,她不确定这个隧道的规则,可显然这个人影与刚刚自己意念生成的不同,她具备自主意识。
——难道......是洛雨!??她和我一起被倒塌的房子砸到了,也到了灵界?
陈星尘朝那人飞奔而去,却远不及那人远离的速度,情急之下,她脚下用力蹬踩地面,人一下便飞了起来。随即她的速度无限加快,快到听不清耳旁的风声,只有两侧的彩虹墙壁像电流一般飞逝,而自己的手也终于在最后一刻抓住了女孩的手。
“星尘,星尘,能听到我吗?”
陈星尘被疼醒了,她先是感觉到了后脑勺和背上大面积的灼热,然后是左臂的巨痛。迷迷糊糊的意识里,她看到梁洛雨的眼睛,在距离鼻尖几厘米的地方,真切的望着自己。
“洛雨......我,我抓住你了,抓住你了......”
她不顾一切的抱了上去,却发现自己只使唤的动右边一条胳膊。
“我在,我在。”
“诶!洛雨!??我这是,还活着?” 她猛的向后躲过去,很明显是吓了一跳,“你......你是真的洛雨?”
“怎么?还有假的?” 梁洛雨显然很疑惑的样子,不解的看着陈星尘。
“啊,不是......” 陈星尘缓了缓神,提醒她确实还活着的不仅是眼前的梁洛雨,还有剧烈的疼痛,从腿到背,再蔓延到左臂。
紧接着她注意到的是,耳边每隔十几秒就会传来的轰隆声,她的听力似乎恢复了一些了。——爆炸声意味着她们还在别墅地下,火势还在蔓延,爆炸还在持续。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我的手.......你怎么在这.......刚刚我......”
“傻瓜,别着急,一个一个问题来。首先,你慢慢坐起来。” 梁洛雨扶着她坐好,小心的一只手绕在她背后,让她不要直接向后靠过去。陈星尘注意到她们所处的环境,在一个只开着应急灯的小房间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办公室,显然她们还在梁德铭的别墅里,但是并不是刚刚爆炸后的走廊了,而是一个独立的房间。
梁洛雨心疼的望着她:“你告诉我,都哪里疼。”
“手......胳膊,好痛。还有后背,肩膀这里......啊,头疼。”
“肩膀和头后面应该是搓伤,我在这房间里找到了一些急用医疗品,已经给你简单包了纱布。左臂我不敢动,骨头明显鼓起来了,却没有明显的外伤。你被墙上掉落的石块砸到晕了过去,上行的通道已经被火势吞没,我没办法,只得随便找了一个门把你背进来,却没想到杂物间竟连着一个办公室。火往上走,我想这里暂时应该安全。”
陈星尘:“唔......你救了我们......可是、可是,洛雨,你疯了吗?你在车里才安全,怎么会进到别墅来?白医生呢?”
梁洛雨:“白鸽还在车里。因为你没有按约定的时间出来,我实在担心......恰巧小楼被他导师喊出去买咖啡,我便从他手里抢了参会证件,进到园区里。等我刚刚跑到门口就看到了爆炸,学生们陆续出来,却不见你,我便趁乱寻了进来。”
陈星尘:“你知道爆炸是在我们计划内的,为什么不跑远。”
梁洛雨:“你还在里面。”
陈星尘:“你傻不傻......”
梁洛雨:“是你傻,你一直很傻。我说过你这计划太危险了。”
陈星尘:“其实......时间是足够我跑出来的......只是......你父亲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定要往火力跑,不肯走。我和他纠缠了一阵,就错过了逃出来的时间。”
梁洛雨:“你管他做什么。” 梁洛雨语气里充满责怪,似乎她已根本不在意她的父亲,而只在意陈星尘的安危。
陈星尘:“......千错万错,他终究是你父亲。我已经达成了我们的目的,清理了他的实验室,总也不能看着他命丧于此......”
梁洛雨:“你太傻了。他的命怎么及你的重要?”
陈星尘:“.......”
梁洛雨:“我说过,你死了我也不想活着。所幸,我进来找你了。”
陈星尘:“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当断不断,到头来,机关算尽也还是算不清楚人的动机。” 陈星尘摇了摇头,很是自责。“如果不是你及时来救我,我怕是已经死了……我刚刚,好像已经进入了冥界似的......是追着你的意识才醒了过来。”
梁洛雨:“不要胡说。”
陈星尘看到自己的外套已经被梁洛雨脱下来放到一旁,便隔着贴身的衬衣摸了一下左臂,在肩膀往下一点的地方,大臂很明显的一处鼓包,剧烈的疼痛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洛雨,我左边这只胳膊可能是骨折了。”
梁洛雨:“我知道了......你先别动,我们等等消防队救援吧。”
陈星尘:“嗯.....你帮我用绷带先固定一下......”
陈星尘环顾四周,十几平米的房间里看似与走廊隔绝,但防火门的后面其实就是刚刚爆炸的屋子,几番冲击下也有了破损之势。
她二人靠在远离防火门的沙发旁,梁洛雨在那门底的缝隙处用打湿了的白大褂堵着,屋子里的空气总还不至于硝烟弥漫。
爆炸毁掉了别墅的电力系统,这屋子里只有应急灯还亮着,稀薄的空气配合昏暗的光线使人昏昏欲睡。陈星尘不敢真的睡过去,或者说骨折带来的刺痛每时每秒都在敲击着她的脑壳,她想睡也睡不得,便只好倚着沙发闭眼休息。
别墅外,消防队面对着迟迟无法熄灭的大火,陷入激烈的讨论。
「这楼里医疗、化学品居多,常规灭火方法根本不好用,甚至火势越来越大。已经和总队申请,再调用专家组了。」
「那现在怎么办,队长?任由它烧着吗?」
「已经和值班的学生确认了,楼里全部人员均已撤出。园区里的人员也完成遣散,暂无其他风险。你们再做一次人数清点确认,然后,我们也先退后。不排除辐射、毒气影响,请专业小组做过判断后再作处理。」
地下一层。
房间里越来越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星尘能感受到氧气越来越稀薄,自己的意识也恍恍惚惚的,她不确定能挺到有人来救她们。
陈星尘:“洛雨......你别在房间翻东西了,你也过来歇着,减慢呼吸。”
梁洛雨:“我想给你找止痛药。”
陈星尘:“我没事,可以忍的。”
梁洛雨:“胡说,你额头上全是汗。”
陈星尘:“唔,那是房间热......”
梁洛雨:“不要骗人了,你看不到自己的脸色和表情,我却看的一清二楚。”
“洛雨,过来。” 陈星尘自知瞒不过梁洛雨的眼睛,只好强硬的做着表达,让梁洛雨过来。
她想到刚刚被砸晕之前的那一幕,原本停在她手腕上的闪烁元瞬间消失在了梁洛雨的额头,她有点不放心,撩起梁洛雨的刘海再仔细查看。
除了擦伤的两道浅痕,并无异恙。
“幸好。”
她搞不清楚闪烁元的作用机制,只觉得它从梁洛雨身体里来,应当也不会伤害她什么吧。
“看过了就放心吧,我没事的。” 梁洛雨其实并不知道陈星尘在看什么,她用袖口帮陈星尘擦了一下额头的汗,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陈星尘用一只胳膊紧紧的圈在了怀里。
梁洛雨:“星尘......?”
陈星尘:“我......我不知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了。消防救援没有来,一定是发生了我们意料之外的情况。你......你别动,我想和你说会儿话。”
陈星尘联想到在昏迷中看到的幻境,似是要死去了一般。现在被梁洛雨救了回来,重新有了意识的她害怕再遭遇不测,应当好好同梁洛雨说些话。
梁洛雨:“傻瓜......”
陈星尘:“洛雨,你相信不相信,这个世界有超出科学认知以外的事情。”
梁洛雨:“怎么忽然说这个?”
梁洛雨调整了一下姿势,用手揽住了陈星尘的腰,让两人都舒服一些的靠在一起。
陈星尘:“你爸爸的实验,虽然违背科学伦理,但是确实有超出人类科学的发现。我见到了那些东西......虽然以我们现在的科学对它很难有完善的认知......” 说罢,她示意梁洛雨把一旁的外套递过来,而后她从内侧口袋里掏出刚刚从保险柜里找到的微型磁盘。“这里面,就是答案。”
梁洛雨:“不着急,星尘。”
陈星尘不解,这是她们费尽千辛万苦重新回到实验室找到的答案,“可是......我想如果这是我们生命的最后时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