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身,她没有要走的意思,我向前,她也向前,“请不要跟着我,我不喜欢走在别人的前面。”这感觉我的行为受到了监视。
“那你跟着我也行,我走在你前面。”她微微一笑,露出她的牙齿。
“凭什么?”
“你在这里,我作为东道主,不得敬奉导游的职责吗?”
“为什么?”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如果你不听我的,我就把你杀掉。”
我盯着她:“你为什么嘴里喜欢咬钉子。”
“为什么会有为什么,就像男人喜欢叼烟,小孩子喜欢叼棒棒糖一样,哪有什么原因。”
“行。”我呲牙咧嘴地说着,并趁机跳到一旁的钢筋上,顺着“铁路”上到不太高处的通道上去。
“喂,我真的很生气,要是被我抓到,至少要好好地揍你一顿吧。”她的耐心已经到了尽头。
“我真的很生气。”我学着她说话,“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有胆说没胆受,只要她一动身我就立马飞了出去,断壁残垣上插着凌乱的铁制棍状物,我也不知道叫什么,躲避它们吧,或者看准时机,向更高处的通道出发。
我时不时回头看几眼,她的速度比我快,身手也更敏捷,频繁回头只会让我更慌。
逃跑的几个要点我已经领悟很多了:首先不能挑着直线跑在楼与楼之间有好多连接的金属板状物,虽然已经锈迹斑斑了,来回穿梭几次,确保行踪的不确定性。
在楼层之间走动,这里的居民都在家里看电视,或者织毛衣或者吃饭,或者做什么的都很多。
他们毫不在意,已经塌落的墙,漏风的窗户和没有隐私的房间。这些住民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很胖很油腻,看的出来他们很爱穿T恤,油脂都比衣服厚了。刚走到楼顶就被飞来的膝盖撞到了后脑勺。
“哎呀。”我向前滚了滚,在她的手的帮助下停了下来,她的手劲很大,按着我的头,我就起不来了。
“靠,你还挺能跑。”她吐出钉子,“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在你的脑上砸两个钉子进去。”
她松开我可怜的后脖颈,我迅即用手撑地,转方向,换左手支持,侧翻踢腿,她很轻松地抓住了属于我的右脚腕,我很用力地用另一只腿踢过去,我的左脚,她的脑袋发出了一声闷响。
“我真不明白了,你到底跑什么呀?”
(三)
她将外套脱掉,从屋顶左侧掰下来一截水管,在手里掂量着,追上卡塔琳娜太容易不过了,就是那家伙太容易逃跑了,自己永远最了解自己,而自己永远被自己蒙在鼓里。
她从这烂尾楼上撕下来一缕不知道是哪里的布条,绑在手上防滑,另一端绑在水管上,防止脱手。
她喜欢奔跑,喜欢运动着,喜欢风在耳边听她的呼吸声,尽管她为此受难。她从某处缺口跳下去,将水管弯曲处卡在钢筋上,荡起来,似乎在空中随便一抓,那些铁杆就会自动到她手中。
她将自己落到居民楼空中走廊上,大楼远处晃动的白色身影,她对这里的建筑可太熟悉了,毫不夸张地说,她甚至可以轻松的说出来各色金属杆的坚固程度如何。
“我去你的吧,跑什么呀。”她狠狠地在卡塔琳娜的头上敲了一下,后者有些发懵,踉跄着倒地。
她觉得不过瘾,又补充了几下。卡塔琳娜头上的血缓缓流下,盖住了她的绿色瞳孔。
“喂喂,怎么,这就不行了吗?”卡塔琳娜说不出话来了,她意识实际上还在,只是毫无招架之力,她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很安静地趴在那里,血往外涌。她随意地将卡塔琳娜拎起来,从楼顶上扔下去。
——
我第一次如此自由的从高空坠落,自由到我只能在脑海中想象我将要惨烈的死状。地面像是离我有无限远了,持续不断地下降,但是我却一直不会到底。
我控制不住我的身体,我向下伸着胳膊,我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我的耳边连风声都没有了。
——
“起床时间到了,赶紧起来吧,早饭时间随随便便的躺在外面,下场会很惨的。”
耳朵像是捂上了一层布,声音都是嗡嗡的,我睁开眼睛,熟悉的地面,熟悉的建筑和熟悉的她,她正盯着手腕,不过手腕上并没有表,只有绑着的布条。
我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她好心地扶着我。“你呢,要是想跑,想被我打死,我不介意,我有的是劲儿,也不嫌麻烦,也愿意守着你。所以,你不要再逃跑了,行吗?”
“为什么?”我从嘴唇里挤出这句话。
“你在说什么屁话,你脑子有毛病吧,你的头是被缝起来的吧,现在开线了?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在说什么?”她有些暴躁。
“停,应该是听听我自己说的话。”我还是要纠正她,她好像很无语。
“行,我不和你说了,说别的,第一昨天跟你说的名字都是我瞎编的,真难听,叫我的姓吧,麦法兰。”
“你还有姓,我都没有。”我眼巴巴的看着她。
“你没有姓,其实更好,你从不属于任何人。”
那也不好,我甚至没办法认识自己,我走到她身侧站着。
“打架厉害吗?”麦法兰问我。
“没打过,在和你打之前我都是做逃跑的,”我总结道。
“那我感觉你跑的也不快,也不敏捷,你还是等死吧,我等你复活。”她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同情地看着我,“也别反抗了,还是直接去世划算。”
“为什么这么说?”我将她的手从我的肩上拿开。
“因为我们有特别友善,团结,相亲相爱的邻里关系。”麦法兰的声音越说越大,似乎不是向我解释,而是在大声宣告。
“咚——咚咚……”突然响起了很清晰的钟声,我警惕地看向四周,各个地方的门都被打开。
原本安静的城区突然变得热闹起来,不知从何处传来呻吟与恶心的味道。我和麦法兰有默契的背靠着背,她扔给我一个被钉成十字形的木头用来防身。
“这玩意儿没啥伤害吧?那些人皮糙肉厚的。”
“用固定在两个之间凸起的钉子就行了,也算是个锋利的物件。”
奇怪的人们喜欢同类互食,他们才不在意有多肮脏油腻,他们自己就散发着如此。我能说嚼耳朵声音是否清脆,我能说撕咬肌肉时,那有些悦耳的磨牙,茹毛饮血惨叫声仅仅是这方天地餐桌上用来助兴的音乐而已。
肥壮的身体,可怕的咬合力,和已被污浊蒙上了视线的双眼,血腥又恶心。
“加油啊。”麦法兰手里拿着一把刀。
“喂,你自己用刀,你给我用这个。”我抱怨着。
“少说话,万一有什么脏东西溅进你嘴里了,我可不负责。”我很听话地闭上了嘴,那些人们跑着爬着,围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