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第一次和简的相遇是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当时是学校组织我们去孤儿院帮忙,我受了点伤,就承担了参观的责任。
这个孤儿院也不大,也没有什么可供孩子玩耍的设施,我实在无聊,就去庭院里散步。
有一个小女孩,坐在假山的石头上,托着腮,不知道在干嘛,她见到了我很是意外:“你,你是什么人?我要叫妈妈了!”
“别担心小朋友,我是来帮忙的学生,为什么你不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啊?”我向她挥了挥手,受伤的那个就没挥起来。
小女孩恢复了方才的姿势,嘴里嘟囔着:“他们太幼稚了。”
我朝她走过去,坐到旁边,“你们不都是小屁孩吗,你难道就不幼稚了?”
“要是他们能都像你这样成熟就好了。”她盯着我看,“一天天的只知道玩,和他们聊天只会晃着头说不懂不懂。”
我惊讶极了:“你一个小孩子懂那么多?”
“懂的多吗?还是你知道的多,给我讲讲吧,讲你在学校里的故事。”不可否认的是,不管一个人的年龄或者心理状态怎样,倒是都挺喜欢听故事的。
我向她讲在学校里面出丑,考试考砸了被父母批,并且要求禁止吃糖,讲我和我的朋友们的相处,讲那些啼笑皆非的故事。
直到我的老师派小伙伴们来找我,“再见!”小女孩说。
我朝她摆摆手:“再见,和你相处很开心。”小女孩也朝我挥手。等到我回到了家才想起来,似乎忘记问名字了,不过也没关系。
这个女孩就是简。
后来我也淡忘了,不总是有新的事情出来去顶替过去的事情吗?
再后来,我不知怎的,又路过那孤儿院,不过已经变得破败了,我有些诧异,不过是一年多没有来过,居然什么都没了。
旁边扫地的阿姨笑着说:“别看啦孩子,那个孤儿院搬走了。”
“搬走了?”我有些疑惑。
“和那个大教堂合并,变成这边的福利孤儿院了。”
“福利孤儿院?”这个称呼有些奇怪。
“挺好的,这边的官员也愿意出钱给那些可怜的孩子们一些温暖了。”我向阿姨询问了新地址,好像有势必去往那里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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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叩了叩门,开门的就是,大家的妈妈了。她见我面生,也正常,谁指望谁能记住只见过一面的人呢。
“是姐姐!”我一进去,简就跑过来了,直扑到我的怀里。
“长高了,长大了。”我摸着她的头,看见她开心,我也挺开心的,她要和我聊天,我就和他聊天,到了晚上,她似乎也不想让我走。
“姐姐走了还会回来吗,我不想再等的太久了,这之间想说的话,再次见面时说不完的。”
我刮刮她的鼻子,承诺说:“以后我会经常来的,一周至少来三次好吧。”
我当然信守承诺了,简也很开心啊,开心就好,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开心吗。渐渐地,孤儿院里的孩子,年纪最大的就是她了。
“没有人家愿意要她,”院长有些难过,她不希望简要一直生活在孤儿院里,“她得有父母,那才算家人呢,可惜,小孩脾气怪。”
然后就委托我和简沟通沟通,“你有没有想过换个住处?”
“只要是能见到瑞贝卡姐姐,都可以的。”看来她并不是特别留恋孤儿院,所以应该让她产生对家人的向往。
“简想要家人吗?”我抚摸着她的头。
“什么样的是家人呢?”她的眼睛大大的,睫毛忽闪忽闪。
“是住在一起的人。”
“那孤儿院里的大家,不都是我的家人吗?”
“不一样的,”我摇摇头,“应该是能给你归属感的人——你应该不懂归属感是什么意思,不过你可以理解为,能让你心安的人。”
简笑嘻嘻地搂着我的脖子亲我,“那瑞贝卡姐姐就是我的家人,是我的好朋友,是我最爱的人。”
“你个小孩子,懂得什么是爱吗。”我痒痒得推着她。
“不知道,但我现在就只喜欢瑞贝卡姐姐,”她又将头埋到我的颈间了,“只有一个人的话,所以姐姐什么都排第一喽。”
说到这时,瑞贝卡豆大的眼泪就扑簌簌地向下掉,我不明白,明明是开心的回忆,为什么要哭呢。
(四)
外面天气如何,好像并不太晚,瑞贝卡和我要回医院了,虽然刚刚哭过,她依旧笑得很自然,很自然地向孩子们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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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贝卡站在病房外,目送着我进去。“瑞贝卡姐姐,我知道你在外面,进来吧,我想你。”
“怎么又去孤儿院啦?”瑞贝卡伏在病床上,伊琳摸摸她的眼角,“怎么那么感伤啊,变的不成熟了 。”
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就红了。“说谁幼稚啊,你不是最幼稚吗。”瑞贝卡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却又笑起来,好奇怪的两个人。
“好了,你现在哭那么多,等到我死了,你就哭不出来了。”
瑞贝卡听了,隔着被子捶她的腿:“说的什么话。”
“人总是会死啊。”伊琳又在苦笑了,瑞贝卡不说话了,默默走了出去。
“瑞贝卡就是个爱哭鬼,”伊莎贝拉无力地笑着,“有一段时间,我总是想着快点去死,她每次给我包扎的时候,声音都在抖,手是不会抖的,她可是护士啊,呵呵。
有一次伤了脖子,她就抱着我哭,她抱我抱得好紧啊,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但我一点都不讨厌。
后来脖子上有了伤疤,她一看到就悲伤,我就用纱布盖上了,她第一次看到时,以为我又想不开,哈哈哈,她是不是很幼稚呀。”
伊琳的表情终于变得悲伤起来,我别过脸去,只听到她哽咽的声音说:“其,其实,幼稚的一直都是我,我,又在和谁较劲呢。”
“夏天是快乐的象征吗?我想去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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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在漫无目的地闲逛了。
事实上我总是这样,闲逛不能给我带来什么,也不能让我失去什么,我拥有无限的时间,我拥有无限的痛苦。
呵,痛苦,我还是太狂妄了,总是用一些新潮的词来形容自己,我又不懂什么意思,我对自己摇了摇头。
前面的一幢大楼好像被人用绳子围住了,我探头探脑地看。
“别看了,是不能进的,有人从楼上面跳下来摔死了。”一旁的乞丐说着。
我坐到他的身边的石阶上,问:“为什么去跳楼呢?”
“还能为什么,就只有他一个人在上面,反正不是被推下来的,无非事事不顺意,处处受打击,哪哪有挫折呗,死了也好,什么都不用考虑了。”他的衣服破破的。
“他在想什么呢?”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