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道歉,不要道歉。”安娜的双手都在她的肩膀上了,“让我来告诉你,根本就没有墓地。”
缇拉卡不解的看着她。“将死之人都去寻找他们的归宿了,难道我要躺在坟墓中拽着我的灵魂不肯松手吗?”
缇拉卡站起来,安娜也站起来,提拉卡向后退,安娜向前逼近。
提拉卡的手被安娜抓着放在她的胸口,“你感受到心跳了吗?它将于不久后永远停止。”缇拉卡猛地向后一退,跌坐在床上。
“你的腿好了吗?”她按了按伤口,缇拉卡闭上了眼睛,“你也想死吗?认为这天地间没什么可以挂念的了?”
安娜把手撑在床上,面对面的看着她,居高临下。“你难道忘了自己本来就没有什么挂念的?”她把缇拉卡推倒,凑到她的耳边说,“你有没有问过自己,‘我是谁?’”
安娜撑起身子,头发从左手边滑落,缇拉卡的右手也感受到了。
她的食指轻轻按在缇拉卡的胸口处,心脏的位置,“真是健康的鲜活且旺盛的生命力,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死亡?”
她把头偏向一边咳嗽,手指在心口处画圈,“不要颤抖,不要害怕,我并没有对你做什么,也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在让你对抗那些东西,使你的心脏跳动困难的东西,别想着死亡。”
安娜把耳朵放在提拉卡的胸口:“让我听听沉重的心跳是怎样的。”
(六)
村子的事被搁置了几天,正好今天缇拉卡有事出门,我就把它重新提上了日程。
踩着之前的脚印走在远方。村庄的样子全被烟雾笼罩了,根本看不出任何,甚至连村子都若隐若现的。
如果我之前没来过,我一定会就此止步,但来都来了。纵使黄沙漫天,黑云蔽日。
如此这般,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然而更让我气愤的却是门口居然有两个壮汉拦着说不让外来人员入内,我晃了晃拳头吓唬他。从别的门道过去。
摇摇晃晃地从墙上下来,街道上荒凉得连个人都没有,尘土地被雪盖着,房屋上也是雪。
看多了,未免有些无聊,就像那些演说家一样,话说的多了,或感人肺腑,或引人愤慨,或赏心悦目,听得多了,不免有些烦躁。
村子里新建了几栋房子,外观不太像是住房,走近后看着门缝发现里面有人在开会。台上的议事员谈吐不凡,妙语连珠,滔滔不绝,台下的听众呆若木鸡,心不在焉。
多逛了几圈,算是明白那些消失的人们,倒是都去开会了。
我想再找一个村民问问,于是就随便坐在会堂的门口等候,等到地上的新雪结成旧冰,才终于有人从屋子里出来。
我拽起一个村民往一旁走,他看起来疲倦极了,一直打着哈欠,“你们为什么要开会呀?”我问他。
“嗯?居然有外地人进来!看门的是怎么回事?”说话间,面具悄然爬上他的脸,“开会还能干嘛?当然是,当然是,解决民生问题了。”
“那也不用那么长时间吧,既然时间长,你们讨论出来个什么了嘛?”我看看周围,大家都像拖不动身子似的。
“表面上是讨论,实际上是领导一个人抒发,呃,他的感慨,我们的作用是凑数和点头赞同。”村民的眼里好像空空的。
“那要是有不同意的怎么办?”
“怎么可能啊?谁敢不同意啊?不同意就去弃权好了,他们不在乎。”他带有可怜的神色看着我,“哪会有人和你商量,默默忍受就好了。”
“那你们都讲些什么?既然不需要讨论的话。”
“讲一些空的,讲一些重复的,讲一些并不会实施的。”他一脸生无可恋,“而且每隔一天就要去开一次会,日子可真难熬啊。”
“那你们为什么不反抗啊?混吃等死吗?”短短几天,这村子就变成这样了吗?
“不行啊,我又打不过他们,而且游行示威的话,要请示的,不然我的孩子和家人在村里生活就会遭受排挤和非议。”村民的样子像是蔫巴了。
“游行还要请示,那还有什么劲啊?”
“说是为了人民。”他的嘴含糊不清的嘟嚷着。
“这明明就是打着民生的旗帜,干着专断独裁的事!”或许我的声音高了一些,几个路人看着我,然后从人群中挤出几个警卫模样的人。
“噫,快跑吧,我可不想当□□。”村民跑走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意思。
直到那些气势汹汹地跑向我,难道我们刚才是在谈论政事吗?真是不可理喻,我很轻松地逃走了。
我再也不来了。
————
“这几天天气都挺好,算是忙碌的。”安娜站在门口,仰头看着白白的天空,左手抵在额前挡住阳光,她一回头发现缇拉卡正幽幽地看着她。
“别那么看我,”安娜摆摆手,“我只不过是会预知未来罢了。”缇拉卡歪着头看她。
“哎呀,我都能探知别人内心了,还不允许我预知未来吗?”她叉了叉腰,“我知道这很荒谬,但是我做了,你看了,不是假的,对不对?”
“好了,”她把缇拉卡拽起来,“我一会去采药,一起吗?”
咯吱咯吱咯吱,两人有节奏地踩着雪地,像是在奏什么曲子,在这漫无边际又狭窄的雪山上走,走很久。
“那玩意叫什么什么莲,专门长在峭壁上,我可厉害了,”安娜扬了扬手中的杆子,“我用这个棍捣它的根部,一会儿自己就掉下来了。”
她看到前面长着一个,有白白的花瓣,不仔细辨认就真的和环境融在一起了。安娜拙劣地演示着,不过取下来的花却是完整的。
“长的那么好看,喝起来却是苦的要命。和那些医生开的药一起煮,好像要升天了一样。”缇拉卡扑哧一笑,安娜也笑着望着她。
黄昏的天空终于不再是白色的了,安娜一回到屋子就直挺挺地扑在了床上,吩咐缇拉卡说:“生火,生火,要冷死了。”
缇拉卡拿她没办法往,壁炉里添了些新柴,又拿出发酵好的面团,一起放进去烤火了。坐在火前,火光在脸上跳跃,映着她看不出情绪的双眸,她想叹气,无气可叹。
“香,香,香!”安娜从床上飘起来,“明明都是面,怎么你做的那么香?”缇拉卡神情严肃,很快又舒缓下来,她看向安娜。
“你也觉得我的病快好了吧?嘿,看来真的有奇迹了呢!”安娜咳嗽的次数没那么频繁了,“很大部分是你的功劳,在遇见你之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只与雪共度,之后,我就像现在这样那么开心了。”
她一笑,缇拉卡就有些害怕。她取下耳坠,收起来,她抿着唇,安娜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