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正屋后,沉竹便点燃了先前备好的熏香,随后去到了浴房之中暂避。
她将今日的衣衫换下,换上了提早备在此处的一套行装,将发高高地束起,坐在浴房的木地板上,看着一旁的的蜡烛,等待着时机。
今夜过去,燕京城的纷扰就再与她无关,沉竹说不清自己此时心中是何感情,只看着蜡油一滴滴地掉落下来。
等到那根短烛燃尽,沉竹起身,走到了和正屋阻隔的那扇屏风后,从袖中拿出了短刀。
她先将屋内燃着的熏香熄灭,将窗子半打开,散去屋内弥漫着的香味,随后来到了床塌边。
如她所预计的那般,霍间重已然倒在了床塌之上,她轻手轻脚地走近,来到了床塌前,看到了霍间重紧闭着的双眼。
外面雨声凌乱,霍间重的呼吸却平缓异常,带动着身体有规律地上下浮动着。
“夫君?”沉竹试探性地叫了一两声。
霍间重没给出反应。
沉竹上手将霍间重身上的衣衫剥开,漏出皮肉紧实的胸膛。
霍间重依旧没有反应。
沉竹一腿跪在床塌之上,整个身体向躺着的霍间重靠近,对准了位置,将手中短刀高高举起,却迟迟没有落下。
她不该杀他的,她该杀的另有其人,是将她的带至赋凌司的司使,是她从未见过面的掌管赋凌司的人,但是她无能,只能将刀尖对准霍间重。
她不是没有想过最终一切都得不到的可能性,但摆脱了等待和猜测的生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她的人生总在生与死之间纠葛,若是确定了必死的结果,她也会更轻松些,她不会让后悔在自己剩下的日子里占比太多。
她握着刀的手向下落了一半,却还是停住。
为何下不去手?沉竹在心中问着自己,明明杀戮和死亡都是件很快的事情,先前在赋凌司时,为了求生她不是没有杀过人。
燕京城真是个让人多情的地方。
看着霍间重的那张脸时,往日的一切还是不受控地浮现在她的脑海,可回忆在此刻显得太过单薄无力,回忆改变不了过去,也改变不了当下。
她没有选择,她行至此处只为求生,为了求生她才闯过了赋凌司的一层层地筛选,为了求生她才来到了兆国,她不想死。
沉竹还是下定了决心。
再一次的,她睁着眼,她将拿着短刀的那双手高高举起,随后朝着既定的位置,落下。
鲜血并未流出,她手中的短刀被一双手截停在了距离霍间重胸膛只有分毫的地方。
那双手不来自她,是霍间重的手。
他还醒着!沉竹大惊。
再多解释在此时也显得苍白,既然已行至终局,她便不会将手中的刀放下。
她点燃熏香前确认过,熏香不会出错,霍间重若是此刻还保持清醒,大抵是意志力在强撑罢了。
沉竹想要挣脱霍间重握着自己的手,但那力气很大,她一时间没办法抵抗,原先距离目标只有分毫的距离,被那股力气生生拉远。
“你醒着。”沉竹看着霍间重逐渐睁开的双眼说道。
“你要杀我。”
“你在等我动手。”
霍间重已然握着沉竹的手起身,一步步将沉竹逼到了正对着床塌的桌案旁,沉竹平日里就是坐在此处梳妆。
霍间重的动作突然,沉竹措不及防地后退,将桌案上摆着的东西碰落。
瓷碗落地成为碎片,汤水薄薄地铺在地上,散出一股姜的味道。
“我还在等你喝姜汤。”霍间重语气僵硬却又带着点难过,他的眼神依旧带着茫然,但却看得出在尽力保持着清醒。
“我以为,你会当着我的面拔刀。”霍间重话说的缓慢,他现下脑中并不是十分清明。
“我要保证我的胜算。”沉竹看着霍间重的眼睛变了语气说道,“夫君打算如何处置我?”
听到此问,霍间重一时间没有回答上来,避开沉竹的视线,像在思考。
沉竹没打算放弃,她松手,手中的短刀落了下来,被她另一只手接住,再一次刺向了霍间重。
这次沉竹差一点得手,霍间重松开她的手躲避,但因为动作迟缓,被短刀划破了腰间的布料。
又一次的失败不会让她犹豫,她拿着短刀再一次地冲了上去。
还是不够快,尽管霍间重此时已经不大清醒,但常年在战场上的经历让他足够敏捷,几轮格挡下来,沉竹握着刀刀那只手再次被他禁锢在手中。
她是真的要杀他,他一早便有预感的,可她今日的笑是那么真,可他还是感到哀伤。
但他既已做好了决定就不会更改,他握着沉竹的手渐渐上移,想要和她的手一起握住那把短刀,在这之前,他想问清楚原因,哪怕心中的猜测已接近成真。
沉竹本要故计重施,却感受到霍间重的手在一点点上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