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欣微妙的神色在金硕珍静默的观察下显露无遗,他对她突然说出口的道歉已然感到明晰,事实正是,sulli是张云欣非同一般的执念,尽管这一切的开始只是最简单的粉丝对偶像的幸福寄托。不,对张云欣来说不是寄托,她是真的亲自去做了,做到如今这种备受关注到偶尔令她苦恼的程度。
但除此之外,他也隐约能感受到张云欣的疲惫,对这份她从来没有放弃过的事业而感到疲惫。
很突然,但不得不说这才应该是正常的。
组合、公司、血缘亲人以及他们的恋情,每一件事堆积在一起,再有忍耐力的人也会有守不住的一天。何况他比谁都清楚,在外一往无前所向披靡的Coca,在他面前是会自苦着缩进他怀里的张云欣。
一开始,他还能做到夹在她和公司之间调和平衡,但兵役空白期淡化了他在其中的作用,等他退伍时,张云欣已经完全不需要他的帮助了。她在社交中渐渐变得比他更加八面玲珑,反而是他逐渐退回到安全区,不再强装自如,露出最本实地面貌。
《阮玲玉》这部电影金硕珍记得,阮玲玉在绝笔信中写道:我一死,何足惜呢?不过还是怕人言可畏,人言可畏。
在张云欣眼里sulli是这样的,所以她会惧怕点并不算太意外,她也一直将Coca和张云欣活成两个看上去完全不同的人。
所以张云欣会产生厌烦的情绪一定不是她过于情绪化,是他忽视了默默扛着累累压力前行的她已经很疲倦,从而惊扰了她。
当金硕珍说出这句道歉后,张云欣再难抑制窝进他怀里泪水涟涟。她其实并没有他怜惜的那样承受不住压力,她只是彻底相信了自己可以停泊。
曾经的她总觉得,世界是一个巨大圆,让她找不到来路与归处,只不停绕啊绕,重复着无止境的漫长,没有一刻停歇,随风寂寂,那风也连带着吹散了她想要落泪的每一个瞬间。
而现在,每一个人都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告诉她,幸福也是可以落泪的,可以无比自由地落泪,且无人指责。
“你总是让我忍不住去嫉妒你。”泪流干,张云欣趴在他肩头,目光不知看往何处。
她说:“我们明明同样曾“叛逆”过,我因一无所有而选择不顾一切,你却拥有着与生俱来滋养出的,坚实可靠的底气。同样的自信,天差地别。”
“但其实你不是我第一个嫉妒的人,张艺兴才是,我嫉妒了他很多年,至今都在嫉妒。这话我从来都没有对他讲过,太难以启齿了,我的自尊不允许自己这样潮湿的小心思暴露在日光下,我宁愿把它捂起来发霉,好被苔藓紧紧裹住。但是你又闯进来,把它掀开在太阳下暴晒。”
哭完又说话的嗓子是那样的干哑,留意到的金硕珍伸手拿来水杯递给她。张云欣双手试探着捧起水杯,烫意没有像想象中那样隔着玻璃袭来,温和从手掌攀爬进血液,依旧是那引人沉醉的安心。
他一言不发的温情,像一面镜子,照得她自惭形秽。
只能说类似这样细小的堆积,竟然真的完好将她安放。都说爱情无法恒久,她却觉得如此这样的每一个时刻都是永恒,原本她最不信永恒,也最担心深爱会变得窒息,乃至被吞噬。
但其实他们并没有真的提出过,彼此要完全相互理解或者共享全部生活。独立自由与爱并存,他们都给了彼此最合适的空间。也适当填补,并共享了对方的孤独。
“我又何尝不嫉妒你呢?”金硕珍看着张云欣,也仿佛在看曾经无数个扭曲的自己。
“没有任何约束,轻而易举就能做任何事,只要你想。你所有的成果都有大家肉眼可见的实力去匹配,于是你的野心人人夸赞,无人反驳,甚至忽视。我一切的光环,由家庭赋予,由组合冠名,未来也可能由你增辉,却唯独不可能只属于我一个人。你能信誓旦旦在节目说出自己不靠脸吃饭,我不能。”
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惊醒,孤独其实从未消失,只是爱接踵而至。
他也曾一度认为距离产生美,人要学会适可而止。有行程的时候就是最好的距离,感情再热烈也是有度的,人和人待久了会厌烦的。
所以说这些话也并非有任何怨怼或责怪,只是爱无声无息浸润得太深了,导致他所有的克制面对张云欣都不成立。
张云欣从他怀里退出,颤抖着抚摸上他的脸颊,以深呼吸来平复心情。金硕珍看得分明,她仰头的瞬间眼里盛满了她,她突然笑起来,问他:“这算什么,吵架吗?”
金硕珍也笑:“对,吵架。”
“那为什么吵完架我似乎更爱你了?”
金硕珍也不知道,在他以往和人相处的经历里,吵架后会更加客气疏离。
他想了又想,答:“因为你本来就很爱我。”
又哭又笑后让张云欣陷入短暂空白,瞬间情绪解离,她莫名像个旁观者一样回顾了刚才的一切,只挑拣出最后一句,重复了一遍:“对,我爱你。”
消化爱意的时候,太喜欢了就什么都不顾地放肆吞了,一不小心就呛到心肺鼻眼。
宽大的双手揉捏着另一双略小一圈的绵软,金硕珍低头,弯腰将额头抵在张云欣肩膀上闷声:“我想重新处理一下Coca和JIN的恋情,放过粉丝也放过我们自己。”
他松手,改搂住张云欣的腰,一抱就抱了个满怀,轻而易举就将她包裹了起来,“别怕。”
他说得也没错,既然决定要珍惜这段感情,果决一点对谁都好。
张云欣抬手抚在他后背,宽阔结实的脊背在她掌下,哪怕隔着衣料触感也很真实,她找回自己差点走远的声音,清醒冷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