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着把急需要输出的内容说完,张云欣的情绪依旧没有高涨。
在麻木后短暂拥有过的父母之爱,自始至终包裹着她。
只是突如其来的崩溃,重新拉扯她回到那个漩涡,一圈扣一圈,直到泪水涌出眼眶,世界逐渐模糊,她才意识到她再一次和时间脱节了。
在对金硕珍说完自己难过的原因后她其实有点后悔,他帮不了她,她也不该妄图拉他进这样无解的怪圈。无论是安慰,又或者理解,她都不能在任何一个瞬间,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所以哭完,依旧得平静地面对现有需要解决的问题。
她定了下午茶送去负责公关的staff们那里,为增添了他们的工作量这件事,表达了歉意。
而金硕珍陪着张云欣去做这些,牢牢地关注着她。一向不觉得安慰有用的他,也越发苦恼自己竟说不出更多黏牙的安慰。
……
今年冬天,比去年来得慢些,也冷得轻些。
金硕珍的solo回归平稳进行中,他做了很多,还在部队时就设想过得工作。
年末来临,PRISTIN也在粉丝们的期待下准备年末舞台。井然有序之余,张云欣抽空去做了心理咨询。
“你的思路是对的,你已经建立了这种由强烈情绪感受造成的神经脑回路,很容易因为爽感而上瘾。一定要转换角度打破闭环,如果提供帮助能让你减少杂念放松精神,多去孤儿院和养老院做一些公益活动,关怀他们,某种程度也是在关怀你自己。”
直到最后,咨询师说了这样一段话,和张云欣预估的八九不离十。
虽然脱离抑郁症很久,但难保不会像上次一样复发,从痊愈后她就一直在潜意识里担心着这件事。尤其是后来修了音乐治疗,接触心理学后她发现,自己有很大可能自怜上瘾。
这和她原先认为的,只有自厌,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情绪或许并不能对生活有很大影响,但如果无知无觉,身边的人难免会因为她的某些行为受到影响,她害怕给别人带去麻烦,给自己来之不易的人际关系蒙上一层锈。
好在她有规避意识,懂得在受到刺激后第一时间来和心理咨询师沟通。
晌午的光线在冬日里并不透亮,正在停车场走着,电话铃声响起,张云欣看着备注快步走到车里,坐好接通。
“怎么样?”
对面声音有点嘈杂,却也挡不住金硕珍低沉的嗓音清晰传来。
张云欣叹息:“我没事,不用担心我,你放心准备演出就好。”
听到她的回答,金硕珍安心些,放松道:“没事就好。”
说完,他的语速放缓音量放轻,慢慢说:
“情绪稳定和释放情绪是两回事,就像被区别对待被霸凌的时候应该保持攻击性和愤怒,而不是只会悲伤只会压抑自己。
别人影响你情绪的同时你也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以选择生气,不被带着走就好,生气并不代表情绪不稳定。”
说完,金硕珍骤然补充了一句:“只要你不把我推开,我就不会后退,我比谁都希望我们之间能更坚固。”
万一,万一她真想回避,他也有的是耐心。
毕竟,他对人类大部分的耐心都用在张云欣身上了。
张云欣一边听着,一边感受着自己举了半天手机而导致右臂略微的酸麻,换手后捞过副驾的玩偶抱好,听到最后忍不住埋头无声地笑。
明明交往时间也不短,还是好容易心动过速,有点刺激。
“知道了。”深呼吸,“你好好准备演出吧,我不打扰你。”
听到她这么说,金硕珍略感无奈,亲一亲抱一抱轻而易举,把爱他说出口就这么难吗?
那就只好他来说了……
“我爱你。”
张云欣哽住,说就说,干嘛总用中文说,害得她母语羞涩又犯了。
手指从揉玩偶变成揉自己的耳朵:“那就祝前辈nim晚上帅气地加油吧。”
挂断电话,张云欣没急着开车回去,从包里拿出那天李敏英给她的名片,沉默注视着。
距离立冬已然过了几日,随着时间变迁而枯黄脆弱的秋叶在风的鼓动下近乎全部脱落。城市的街道上只余下层层叠叠的高楼和干涩的树干,那样光秃的枝干总是格外疏离。
落叶没有恪守着生命的循环归根,而是分解进土壤,走向了独属于它的坟墓。
一如卢女士,她母亲。
时过境迁,早已被落叶埋藏在最底层的亲缘关系,经风一吹,暴露在冷空气中,让人手足无措。
如果她没有不小心打翻偶妈的相框,也没有看见那张从他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后掉出的另一张全家福,就好了。
没有如果。
所谓亲情,是从人之降生时就堵塞在血缘里的因果,她无法想象卢女士在逃离时怀揣着怎样一种心情,但对她来说,徘徊也是一种细密的疼痛。
张云欣最终还是,放弃了想要撕碎那张名片的冲动,完好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