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涵神识不稳,摇摇欲晃中掉进了漩涡,他以为自己就要栽在这了,来此一趟去了神州他一无所获,连一点能傍身的法宝都没能拿回。
就当云涵随着意识下沉开始进入休眠时,他神识几乎被对面用尽手段也要召回他形体中,除了那几位神君,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有这样的本事能凭着一副形体召他神识回体。
*
再度睁眼时,云涵只觉得眼前的事物模糊一片,压根看不清谁是谁,他眨着眼感觉不对劲,胡乱伸出手摸上双目。
波光绫还在,只是系在他后脑勺结不像是自己先前所打的结。
一路凭着那引以为傲的知觉走到了铜镜前,他极力想看清现如今自己的容貌,可于事无补,只能猜测自己变小了,但变小后的自己究竟长什么模样?是不是和曾经的自己相差不大?
他太想知道了。可偏偏没有谁能满足他的好奇心。
西南方向的门嘎吱一响,他立马站了起来,但由于身量太矮从那高高的圆凳上崴了脚,险些从一旁栽了过去,幸好扶住了柱子,但这柱子太奇怪了些,竟套了布料。
头顶上方传出冷冰冰的声音:“摸的可舒服?”
云涵登时撒了手,这不是柱子,是来者的大腿!
他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是谁,云涵扬起头模糊看着这人的身量是真的高,殊不知只是他自己太矮了。
云涵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喉间就真的如被滚烫的开水轮番烫过一般,沙哑极了:“……还行。”
迟离居高临下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等了半响也没听到回答,迟离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云涵恍如大梦初醒,脑中编撰着那熟悉的名,熟悉的姓。
“木云凌。”
“嗓子是怎么回事?”
“自小就这样。”
“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被鹰啄瞎的。”
“下颚的疤怎么来的?”
“……”云涵想了会,道:“贪玩被树枝划的,怎么了?”
“没怎么,很丑。”
“……”
“玄冥是你什么人?”
“……”
“他说你是他儿子,此事是真的还是假?”
“……”
“玄冥为你盗南明戟现如今被关押在冰窟里,你可有想要解释的?”
“……解释什么?”云涵终于不再保持沉默,他被这一连串的问题彻底弄混了。
迟离反问他:“你觉得应该解释什么?”
云涵摇头:“我不知道。”
他实在是太木愣了,根本没有任何威胁之意,才能让迟离一下否认了心中所想。
不会是他,他才不会这么弱,声音也不会这么……难听,他脸上没有疤痕,所以一定不会是他。
只是长的相似,可细细去看好像又不相似,陵光天生美人骨,气质出挑,就这么站在那不说话也能让人一眼注意到他,可眼底这小不点虽算不上丑,迟离却在人转醒后一眼瞧出,他没有美人骨,绝对不会是他,只是相似,这世间相似的人诸多,又何必去纠结这事。
可又碍于他现如今是神裔又是凡人之躯,不能再将其丢尽冰窟里任其自生自灭,只得将其随便安排一地,等身体一养好立马将他退回人间。
“算了。”迟离道:“你就在这待着。”
迟离转身要离开,云涵却叫住他:“我可以见他一面吗?”
迟离明知故问道:“见谁?”
为了不露馅,云涵咬牙道:“我阿爹。”
迟离头也不回道:“可以。”
因云涵刚醒的缘故迟离应允他只能在冰窟里待一柱香时间。
见到人后,再多的不解与斥责话都化为一句简单的质问:“你在做什么?”
冰窟里只有他们二位,宜阳直言道:“不管神君信不信,我真的不想害您,也没想过扰乱您千年前的计划。”
云涵闭上了眼,他没有的记忆被宜阳提起,只能重重吐出一口凉气,接着又复而睁开了双目,道:“你在胡乱说些什么?”
宜阳以为他是对自己失望透顶才不愿承认,他避而不谈转移话题道:“南明戟的确是我所盗,只有神裔这个身份才能让您受到点渡,为日后飞升做准备,而这小儿模样只是神君小时候的样子,并不伤害您身体,他们不会怀疑。”
宜阳以为他当年被贬不再是神。云涵打断他:“你又是从何断定我还想做神?”
“成神是人人所渴望的。”不管是人还是鬼,都皆是有过这个仰望的盼头。
云涵不可否定道:“的确,那是所有修行者心中的梦。可那不是我的。”
宜阳久久不能言语,不想做神,是为什么?他想不通。
云涵与他道:“你如今是水神,没必要为当年的事所困住,众生有选择的权利,同样你也有,我们不再是师徒,你也不必再为我做任何事,不管是千年前的你,亦或是当年被你险些害死的神裔,都已过去了。”
宜阳眼中慢慢透露出星光,他只觉得苦涩:“没有过去,那时我听信了谗言,受了挑拨,行了歧路,是我的过错,我不曾想害他也不曾想害您。”
“成神是你一直所盼,”云涵时至今日不想再去议谁对谁错,他缓缓道:“如今也算达成所愿,该是恭喜你。”
那样的话冰冷的无处遁形,宜阳嘴唇发白:“……我……”
云涵复而睁开眼,想听他说些什么,可最后宜阳什么都没说,只能这么僵硬的站在冰锥前,他与宜阳间只隔着那叠叠冰锥,可又却是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
“宜阳。”这是那事过后云涵第一次唤他的名,“你若是愧疚,便去替我完成千年前未完成的事。”
宜阳双目睁的圆润极了,他求之不得:“我愿意!”
云涵好心提醒道:“不要答应过早,若是让你舍命你也甘愿?”
“我的命是神君与归星官所救,纵使如今归星官已神陨,此等情就算神君您不想认,我也不能忘,哪怕神君想要我这条命又有何妨?”
弥补曾经所造下的错事,是他唯一可行之事,亦是给了他新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