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晃了晃手上的石膏,示意自己现在并不方便握手:“殿下有说什么时候出来吗?”
“啊,啊,是我的疏忽!”威廉也不尴尬,悬在半空中的左手快速与自己的右手回握了一下,“他估计要到深夜才能出来了……殿下最近一直在为庆典检阅仪式做准备,可不比我们这些游手好闲的普通市民。”
“要不要先去我的训练室坐坐,正好咱们可以趁这段时间切磋一下格斗技。在虚空现场模拟战的话,对你的体力消耗应该不大吧?”
“今天还有事,改天吧。”修婉拒了,尝试着将话题转向别的方向,“对了,你刚刚说为庆典做准备是指?”
“庆典?!你竟然用疑问的口吻?”威廉·法莫张大嘴巴,一副见鬼了的表情,“整个侯雷因帝国最盛大的日子!所有军校生心目中最崇高的节日!别告诉你不知道?”
“——鲜花、礼炮、最先进的机甲武装和数不尽的美酒佳肴……各家各户年轻漂亮的姑娘都会穿着盛装走上大街,一路追随从皇宫驶出的队伍直至阅兵场。皇帝陛下会在最庄严的时刻登上长梯,挥剑指向他的疆域与众生。”
光说还不够,威廉又加上了肢体动作:“音乐一直奏到第二天黎明,宴会厅里的贵妇跳烂了无数双舞鞋;烟火占据大半个海因德夜空,年轻的情侣们还会在中心广场的喷泉前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说道这里,威廉也意识到自己兴奋过了头,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这些都是祖母告诉我的,二十年前,她也是海因德人。”
“你们在聊什么?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训练室的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修失去支撑向后倒去。没有想象中的头朝地摔倒,而是被那人用脚尖勾着慢慢支撑起来。于此同时,温柔而幽怨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我也可以加入吗?”
训练室的虚掩着,此时还能听到里面刀剑与机器的轰鸣声。鲁恩斯点头示意侍卫长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
“当然可以了!我们正在说你的事呢。托殿下的福,我们这些一年生也能加入到检阅的方阵中,要知道往年只有经过实训的毕业生才有这份殊荣!”威廉·法莫兴奋地想要揽过那人的肩膀。
对方预判了威廉的动作,提前躲开了:“哦?是吗?”
威廉·法莫:“对了,我和修捷同学意外地聊得来呢,搞不好以后也会成为挚友哦哈哈。就在刚刚,我已经邀请修捷同学和我友好决斗了。”
鲁恩斯:“所以呢,需要我开香槟祝贺吗?”
修竖起耳朵偷听着二人的对话,他又听到了丝帛摩擦的声音。某人还真是走到哪都戴着他那双破手套。
他忍不住开始联想那双包裹在手套之下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每一块指甲都修剪得很干净。
“这位同学,你对我的装束有什么意见吗?”鲁恩斯的手掌像是看穿了修的心思,不负众望地按住他的肱骨。修偏头看了一眼,啊,是没戴手套的那只。
鲁恩斯俯身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不来找你,你其实很开心吧?”
修的头向后仰去,发现对方同样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鲁恩斯半边身子倚靠在门栏上,细碎的金发汗渍渍地贴在鬓角处,胸口的起伏还未平息。
看到鲁恩斯如雕刻一般的面容也会因为熬夜长黑眼圈,修内心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因为睡眠不足才会乱发脾气,他偶尔也是这样。
鲁恩斯几乎是同一时间提高了音量,指甲拧住修的颊边肉,往外拉扯:“我照顾了你一整晚?而你此刻竟然在腹诽我的丑陋?”
修忍着痛没叫出来:“你怎么知道……我可没说#¥@#……”
“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鲁恩斯没等修说完转头面向另一边的威廉:“从开学起就我就觉得你很烦了。狗一样的敏锐、狗一样的谄媚却没有狗的忠诚,四处找人决斗的话也劳烦找个四肢健全的吧。威廉·法莫阁下……以后别再四处说是我的挚友了,你不会因为攀附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获得一官半职的。”
说完,鲁恩斯将一旁看热闹的修打横抱起,快步离开。
学期将近,除了在校留宿的外省人,路上的学生不算太多,可不幸的是认出鲁恩斯殿下的概率是百分之百。一路上,无数双眼睛从修身上扫过,再厚脸皮的人也抵不过如此肆无忌惮的眼神。
修拽了拽鲁恩斯的袖口:“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对方果断拒绝了修的请求:“怎么走?一瘸一拐地跟在身后,让所有人怀疑一国皇子虐待他的同窗?不想被认出来的话,捂住脸就好了,反正那些人会将我们的行为合理化的。”
路人A:“鲁恩斯殿下是何等的仁慈,竟然会亲自抱着受伤行动不变的同学!!”
路人B:“明明是一介庶民,竟然能得到殿下的关心,就算现在就重伤不治就此死去,此生也值得了!”
修捂住脸,声音从指缝中有气无力地溜出来:“好了好了,我错了。现在求你走快点总可以了吧?”
鲁恩斯眯着眼睛对着路人微笑,一面故意放慢了脚步:“修捷,我还在生气哦。”
“啧。”修放弃了挣扎,任由他抱着,胳膊和小腿自然悬荡着,反正丢人的不是他。
行至校门口,鲁恩斯才停下脚步。管家已经提前把悬浮车停在门口,鲁恩斯俯身将人塞进副座:“现在没人了,修捷不如来猜猜吧我为何生气吧。是你背着我一声不吭宰了拉蒙德上校呢,还是半夜带着一身伤来找我帮你完成课程作业?“
鲁恩斯顺势锁死了安全带:“别一脸震惊的看着我,你头疼发作的时候可是拽着我的手什么都往外说。”
“你把拉蒙德的尸体藏在哪了,我们现在去毁尸灭迹还来得及吗?”
修盯着鲁恩斯的侧脸,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他没死,我只是利用虚空现场摧毁了他的精神。”
鲁恩斯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嘴上依旧不饶人:“真可惜啊……本来能被你当做共犯,我还很开心的。那么他现在人在哪?昨晚执行署的人在盘查学校里拥有雷属异能的人,你当时还在昏睡,我自作主张地把人打发走了,希望没有坏了您的好事。”
修捂着又开始隐隐作痛的头:“……不记得了,头太疼了,忘了。”
“哈?忘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我,很好玩是吗?”看到修头疼又有发作的征兆,鲁恩斯的声音柔和下来,“算了,别去想了,反正事情已经结束了。那种无关紧要的人死了也就死了,没人会在意的。”
修松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勉强:“嗯……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约会。”
鲁恩斯驱动悬浮车,故作玄虚地顿了顿:“总之不会是决斗,那种事情我个人还是认为晚上再做比较合适,修捷觉得呢?”
“我倒是觉得随时都可以,毕竟我现在真的很想揍你。”趁着鲁恩斯不注意,修一脚猛踩油门。
*
“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地下城最野蛮、最强壮的勇士,他将驾驶史上最破烂的机甲,带着最新接好的断指重新杀回危机四伏的演武场!!!”
再次来到赫福特街,街头巷尾贴满了夸张的海报,震天响的音乐和欢呼在大街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修捷,你确定要把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选在如此粗鄙、脏乱的地方吗?”鲁恩斯用手帕轻轻掩住口鼻,皮靴小心翼翼得跨过破碎的酒瓶、用过的针剂和芯片。
修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你要是再这样尖牙利嘴,我就把殿下按在某个肮脏的巷尾,强吻你。”
“呼——也没什么不可以的,”鲁恩斯神情闪烁地侧过脸,试图不让自己看上去太兴奋。
“快点过来,比赛已经开场了。”来到巷尾的小酒馆,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入场券,递给橱窗口的检票员,“麻烦你再帮我补一张票,一共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