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安太喜欢对方的坦率和真诚了。
目送马蒂斯回到寝室之后,玛丽安提着裙摆匆匆走上悬浮车,离开了校园。
不能再等了,娇艳的鲜花总是会惹来无数德行不配却盲目自大的人前来采摘。她因为存在着性别上的天然劣势,必须趁克莱马蒂斯还没有心仪的男子,提前向对方表明自己的心迹。
国家新政最近刚刚通过了同性婚姻的法案,她作为邓恩大公之女——全侯雷因最杰出的青年之一有责任和义务为全侯雷因的年轻人做出一个叛逆的表率。
悬浮车前端同样有邓恩家族的徽章——一杆银色的天秤,和它在帝国处境一样,是新人类和旧贵族之间摇摆的标尺,哪一方得势就向那一方倾倒。
“玛丽安,你看上去有心事。”玛丽安推开车门,发现自己的父亲正坐在里面。
理查德·邓恩在三十岁就将川字纹刻在了眉心,与生俱来的忧郁气质与他在政坛上的手段自相矛盾。
“是的,父亲。”玛丽安尊敬地向父亲行礼,她不指望自己的小心思能瞒得过父亲,索性就大方承认了。
“你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说。”理查德坐在皮质的座位上,他按动一旁的隔音装置,车内形成了一个密闭隔音的空间。
不知道马蒂斯现在睡觉了没有,在寒风里太久了会不会感冒。
“集中精神,玛丽安。”邓恩大公不得不加重声音来提醒自己魂不守舍的女儿,“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现在可以告诉我了,根据这几天的观察,你觉得鲁恩斯·奥尔科特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或者可以这样问,我们的小殿下有成为下一任皇帝的潜质吗?”
如果此时有第三人在场,一定会震惊朝中、议会上向来不轻易发表政见的邓恩大公竟然也关注着王位的未来继承,并且隐隐有试图干涉最终抉择的意图。
“恕我直言,他……并不够格。”玛丽安在思考该如何措辞,“在我看来,殿下分明是一个虚伪且傲慢的自恋狂,甚至还比不上他的两个哥哥。”
“是否是你个人的偏见?”邓恩大公皱紧了眉头沉思。
“不,父亲,绝不是我个人的偏见。在我与鲁恩斯同行的这一个月内,他没有参观任何的仪式性地标和政务部门,反而先后出入了二十七家艺术馆、十五所乐器馆藏店、三十六家主题各异的底下酒吧和其所难以启齿的……风月场所,并且期间与不下百名貌美男子眉来眼去。”
邓恩眉间的纹路又深了几分:“这倒在意料之外,可马赫士那边的情报说我们的小殿下似乎还仍保留处|男之身。这两者似乎自相矛盾。”
“思想上的放荡会受限于现实。”玛丽安在婉转地暗示父亲,她怀疑鲁恩斯在某一方面的功能可能存在障碍,不然他完全没有理由洁身自好。
“确实不能排除这方面的因素。你的发现很有价值,我会派人进一步确认的。”当着女儿的面提及男人的隐痛,邓恩的表情不太自然,但他最后还是微微颔首,似乎是认同了女儿的猜测。
邓恩接着提问:“进入军校后呢,最近他又在专注什么?”
“最近三殿下似乎在为一些事情发愁。”玛丽安仔细回忆后,得出了结论。
“发愁?”
“对。从虚空战场出来之后,殿下就一直陷入沉思、迷醉、恼羞成怒最后懊悔的情绪旋涡当中。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因为并没有参与模拟对战,并不了解。”
“值得调查!但是学员的考核内容档案结束后都会直接送往军部,想要查看很麻烦,还有没有别的线索?”邓恩确认了一眼隔音装置的确处于开启状态。
“别的线索……似乎没有了。除了刚开学殿下声称自己偶遇了一个旧友,但这多半是他勾引男性的话术,并没有什么值得调查的地方。”最终,玛丽安还是忍不住使用了“勾引”这个词。在她看来,鲁恩斯男生女相的脸,又常喜欢做出娇羞的神情,可以说他对男子的一举一动都与“勾引”一词密切相关。
“我的女儿,看来你还需要提高自己的敏感度。我现在问你,咳,与之前上百个年轻男子相比,这位‘旧友’是否有独特之处?”
“他似乎比其他人更英俊些。”玛丽安紧接着补充,“但是也看上去也比其他人更加古怪和脆弱。”
“这有可能就是他的迷人之处。”邓恩认真分析,“那殿下对他的态度如何?”
“从未提及!这一点我可以肯定,除却我们共同在场的那一次,在那之后鲁恩斯从未在我们面前提过这位‘旧友’,所以我说这只是他搭茬同性的话术。”
玛丽安下一秒就自我推翻:“不对。在任何场合的不提及恰恰证明了他的重视!”
邓恩严肃的脸上难得展露出一丝笑意,是静静等待女儿意识到自己推断上失误的宠溺笑容。
邓恩将腿翘起,摆弄戴在无名指上的宝石戒指:“没错。就如同我们之前掌握的情报那样:小殿下在王宫的童年过得很凄惨,但他在往后的十几年内却对此闭口不谈;陛下作为亲生父亲也很少出现在他的谈话中。这难道意味着鲁恩斯对自己的父亲和被欺凌的童年都不屑一顾吗?不是的,恰恰是因为太重要才闭口不谈。”
从女儿的口中,邓恩已经基本推断出鲁恩斯的个性了。多年的乡村生活并不会让生性多疑的奥尔科特王室卸去虚伪的装扮,但是幸好他遇到的是一只尚未成型的小狐狸,一切都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邓恩得出了最后的结论:“目前看来,这位‘旧友’就是你后面调查的重点。”
“别忘记我们的初心,我们需要的是一位野心勃勃但才华庸碌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