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鸭子嘴硬,一会儿你那眼神别把我后背扎穿啊!”
“滚吧,数你多嘴多舌。”
话音落下,景周便搭着伞,朝丹鼎司渡口走了。朦胧的雨幕将白发青年的身影遮挡,丹枫侧过身,望见那道慢悠悠的懒散身影走上远方的台阶,才撑着伞、朝丹鼎司深处走去。近日雨多,他常经过的几处房屋下都生了青苔,他轻轻瞥去一眼,只觉内心也如此潮湿起来,那份青色的幽微锐不可当地在他心底蔓延开了,每一次深深呼吸,都令他心意冰冷。
丹枫想起某个惊醒的夜晚,窗外的雨水也如此淅淅沥沥。他心中烦闷,想抬手止住雨水,却又念及雨去晴来的日期是掌管罗浮气象的专员早已定好的,他自床上坐起,摆手,飘摇的火苗随之颤抖,他低垂眉眼思索,觉得小停一阵也无甚意义,终究还是作罢了。那段日子你在外征战,他便觉不安心,常常翻出从前找见的册子来看,想要从中认出你的影子。
然而那往往是徒劳无功。
他想,你们之间的缘分当真那么浅吗?总是让他插不进你与景周中间去。你与景周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他与你未必差得到哪里去。他总有办法说明他是对的:饮月龙尊的持明本相中便有莲花做伴,你为冰莲化生,这何尝不是一种缘分呢?
黑发青年一路沉默,待到行至巷路尽头时,他才收起伞,抬手推开朱红的木门,踩上院内湿漉漉的息壤砖。他一路走,便一路想。过去的剪影在他眼前翻飞,他掀起眼帘,便望见少有言笑的自己垂眸、低笑,在为人绾发插簪。他难以克制地感到目眩神迷,像在欣赏此生难忘的奇景。
他将游离的神思发散,才又忆起方才景周说人都是会犯错的。丹枫想,这句话本应是对的,随后,他细数着过去的点点滴滴,翻出了他的答案。
——也是不对的。
……
“此乃我族独有的云吟术,还请您细加体会。”
……
“生来便会的术,有何体会之说,习它做甚?”
……
“龙尊大人,持明族究竟何时才能繁衍生息啊?”
……
“此事我已知悉。”
……
“此人不过区区一世家小子,有何资格侍奉于您左右?还请您三思!”
……
“多事。”
……
“此女子来历不明,与您结交必是别有所图!此人既已是云骑骁卫,不得不防啊。”
……
“龙师岁数见长,惯爱胡言乱语。我倒也还容得你,就是不知神策府如何看待此事?既已巡航星海七千年有余,我以为你也应当懂得管住这张嘴巴——若是不懂,本尊便特批你去古海边上,问蜕生的同族习习礼仪,免得他日惹来祸端,叫我持明一族无地自容。”
……
待到丹枫推开内室的门,书的腐朽墨味裹挟着药材香扑了满怀,他才慢慢悠悠、略带沉重地想道:持明龙尊是不会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