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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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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星合拢手,将怀表紧紧握住。冰冷的金属外壳很快染上他的体温,时间流逝的感觉异常清晰,喧闹的人声远去,他的耳畔、指针精准转动的响动格外清晰。

一天一夜的工作带给他的疲惫感后知后觉地涌入四肢百骸,他轻轻发出一声喟叹,合上眼睛,仿佛把这枚圆圆的怀表视作句号:从今往后,他就是仙舟联盟的百冶了。

“现在,你将时间握入手中了。”前任百冶鼓励似的拍了拍应星的肩膀。

青年看着前辈的脸庞——仙舟人不会衰老,或许前辈早已到了堕入魔阴身的年岁,六百岁、七百岁,或许更久。但现在,他注视着对方依旧年轻的脸庞,对上那双充满欣慰与赞叹的眼睛,真切地感觉到时间都暂停了:只有手中怀表的指针还在缓慢转动着,他抓住了时间,把握了命运。

然而,一道不甚友好的质疑声让应星从这温情的氛围中抽离了。

——“他只是个短生种而已!有什么资格得到百冶?”

声音不知从何而来,待到应星想循着声音去寻找那人时,那人已隐没在一片人海中、无从寻找了。

这声质疑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一层层向外扩散的波澜,而站在台上的两位百冶俨然成为了众矢之的。

越来越多的疑问在议论中迅速滋生:前任百冶公正吗?他是不是从怀炎将军那里得到了好处呢?这个叫应星的小子有这样的本领吗?是不是涉及了权势交易呢?

这样的疑问本不该出现,其导致的情况根本是与仙舟巡猎星海相违背的。工造司作为巡猎中重要的一环,当然不能与腐败挂钩——否则巡猎的使命要如何践行呢?总不能让云骑军拿着不称手的兵器去与敌人厮杀吧。

然而天平的一端放上了“信任”时,“怀疑”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另一端。

正因为明白工造司的重要,所以错误与腐败从细小到无限放大只需要一秒钟:没有人能容忍仙舟人共同的理想——巡猎遭到玷.污。

信息的遗漏与传递过程中的差错让群众的怒火像潮水一般涌起、扑上,顷刻间让场面变得难以控制。云骑军飞快赶到,将场面控制下来。

应星站在台上,俯视着台下争论不休的人群。或许是因为高处的风更加冰冷,青年的心平静下来,垂下目光时发现自己的黑色长发有一缕垂了下来,大约是脑后的花簪有些松了的缘故。

前任百冶倒是镇定自若,告诉他说:“相信神策府,相信仙舟,不会有事的。”

“……多谢。”应星说。

他抬起头,向坐在高处观赛的人看去——神策将军腾骁、持明龙尊丹枫,两个人在轻松地聊天,对下方的争执不闻不问。

他的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丝灵感,那是他不擅长的领域、他没能抓住它。

但他巧妙地想起了一件事——虽然你说“往后几天会常常出入工造司了”,但他其实这几天都没见到你。

他心有所感,一边有点失望、感觉自己是被骗了,一边安慰自己,或许你是有别的安排。现在,这种猜测好像落实了,他的心底居然涌起一分酸涩的庆幸。

这时,一名博识学会的学者出了声。

“我观这位应星师傅的作品,用料皆是废弃的机关零件,倒是其余诸位工匠,用料昂贵、皆是上品。”

那高挑的学者摸着自己的下巴,微笑的脸庞在白天的光下格外明亮,鲜红的眼珠正打量场地中的众人。

“莫非诸位自诩天人,却害怕外来的短生种夺得百冶之位?”

这句话真是十足的挑衅,哪怕是并非“天人”的应星也能轻松品味出其中的敌意。然而青年仔细观察那位学者,敏锐地发现那双鲜红的眼睛里既没有敌意、也没有善良友好。

——实在很难从中寻找到挑动众人怒火的动机。

“可笑!我等享无尽形寿,还会怕区区一短生种么?你这厮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定是有人发现了交易的真相,这才如此作为罢了!”

应星在心中冷笑:蓄意刁难,竟也能让其颠倒黑白,说成伸张正义来了。

但这也说明现在的舆论对他十分不利。

可学者也并不是吃素的,上下嘴皮一碰,便将反驳的话轻易说出。

“所谓交易真相,尔等可有证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再说,短生种便不如长生种又是何谬论?”学者笑着,摊开双手,像在拥抱目光与恶意,“博识学会中大多学者皆为短生,成就不比任何长生之人低,我瞧你们纯粹是没见过多少有本事的短生种,因而自满罢了!”

他上前一步,作势要将“抗争”进行到底。

“我故乡有一种水果名为橘,生于南为橘,甜美而多汁,生于北为枳,酸而不能食。为何仙舟外的短生种能有此成就,仙舟内的却无此本领?莫非是仙舟风水不好么?”

应星认真听着学者说话,心想,若是说仙舟内的短生种也十分优秀,就也非得承认他的才华不可。这架怕是吵不赢了。

这时,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应星见过他——那是罗浮工造司大公正、公输齐。

公输齐说:“阁下慎言。橘枳之分,可并非适用于此情形。我等享无尽形寿,能累积数百年阅历,哪是短生种可比?同样的土壤下,短生种能汲取的营养并无长生种多,又与仙舟有何关系?”

他腰背挺直,傲慢地注视着另一头的学者。

公输齐本打算继续说下去,顺势驳倒博识学会的人——他自然是明白的,这帮学者冠冕堂皇,令鳞渊境的持明族与地衡司职员烦不胜烦,能借此机会警告这伙人也十分不错。

然而,一名白发少年高举着令牌跑上了台,打断了所有人的争论。

——少年手中的令牌刻着“骁卫”二字,那是你入职时将军给予的。将军常年命云骑骁卫于各司间奔波,各司已经对你脸熟了,自然也认识这令牌,知道拿着这个东西来就是为了传递将军的命令。

“见此令如见将军!诸位就此打住,听我一言如何!”

***

眼见着争论永不停息、矛盾越发激化,景元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事情便会滑向无可挽回的深渊。

他摸了摸怀中滚烫的令牌,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跑上了台。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准确地说,是在看他手中的令牌。

少年也仰起头,悄悄看了一眼。“骁卫”二字在白日的光芒下闪耀,有些晃眼。

他心跳如擂鼓,深深地呼吸,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开口,大声说道:“诸位争论至今,一方说短生种优秀,一方说长生种优秀,彼此都在互相瞧不起,可又有谁能拿出确切的答案么?若是能讲出短生长生孰优孰劣,景元这便下台去,不在此处借着神策府诸位大人的信任讨人嫌了。”

这时候,“瞧不起彼此”这顶帽子已被他扣下了。他刻意提起“神策府”,知道在仙舟之上,所有仙舟人都对神策府有天然的信赖与敬畏。

——何况明面上,谁敢点破“歧视”这种情况呢?然而神策府就是要点燃这一切,要将这一切议论燃成灰烬,在火光中迎来一种新的局面——引出两派的争斗,以形势逼迫双方各退一步,顺势颁布新的政策,以雷霆手段解决矛盾。

……

“要让两边的人都好好听你说话,不得不认同你的话。把握好时机,放心大胆地去做吧。”那时的你在他的耳畔,悄悄说道。

……

景元等了两秒钟,知道没人会回答他的问题了。

他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手中的令牌,属于他的温度已经随着风散去,让他的心更加冷静了几分。

“景元虽然年幼,却也知道一个道理:一人若是爱拉帮结派,日日以某种特性区分他人,互相歧视排挤,终有一天,他也必然会将屠刀指向曾经的同伴、我们的同胞——因为人人皆是不同的!”

少年的话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他脸上神情坚定,腰背挺直,没有一分一毫的动摇,像神策府中数百年屹立不倒的银杏树。

“所谓短生长生,不过也是区分彼此的一个特性罢了。在这其中,也必然有生命限度不同之人,若是如此细分下去,岂不是有三六九等?此论意义何在?我仙舟能人异士无论长生短寿,亦不弱于域外,所谓仙舟风水不好,更是无稽之谈!”

他拖延的时间够吗?他稳住局面了吗?景元扫视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试图从中寻找到你的身影。

——他找到了!

白发少年的内心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欢喜,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

你和景周告别,从格物院外匆匆赶来,身旁是一名一直驻守在场地内的神策府策士,正在汇报情况,身后是两名身材高大的云骑、押着一位博识学会的学者。

两旁的人纷纷为你让出道路,因此,你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了高台之上。

“我仙舟稚子尚且知此道理,诸位争执如此之久不嫌丢人么?方才的争论便就此打住吧,莫要令其余仙舟的人再瞧我罗浮的笑话了!”

你扬高声音,为这场闹剧画上句号。

“这赛场上的事,我在路上早已听说。材料是废弃机巧零件,成品却是栩栩如生的雄狮,这位师傅有化腐朽为神奇之能,百冶大人认定其有才能乃是合情合理。这位……应星师傅,夺得百冶之位,还有谁有意见么?”

你扫视台下,没人再提出异议,这才将目光投向大工正公输齐,说道:“公输大人方才失言之处,待盛会落幕,自去神策府讲清楚吧——工造司也要给百姓一个交代。”

而说完这句话的你,又将目光投向了另一边、方才出声的博识学会学者。

你的语气很温和,没有方才的威严和锐气了。

“应星师傅在比赛时所用材料确是废弃机巧零件,无论原因如何,此乃仙舟之过,稍后神策府自会给公众交代。阁下敢于发声,勇气可嘉。”你微笑了一下,“阁下来自域外,人生地不熟,信不过神策府、想要当场提出异议自然是情有可原的。可博识学会的诸位是否自相矛盾呢?”

你让开半边身体,露出身后两位云骑押送的学者——你、景周和丹枫三个人费了点功夫,才逮到了这个违反仙舟规定、在鳞渊境试图窥探长生奥秘的人。

你们猜想,在百冶大炼揭晓结果时,仙舟大多数人都会无暇关注学会中学者的动向,正是他们做一点违规行为的好机会,因而早早留了一手,等他们自投罗网。

“既然不以短生自卑,不以长生为荣,尔等为何执意违反仙舟规定,蓄意窥探长生奥秘?难道不知仙舟对此事的态度么?

仙舟开放仁善,允许博识学会的诸位学者进行学术交流,可也不是你们能蹬鼻子上脸的!持明圣地岂容尔等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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