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隋姐姐。”
玩笑过后三人离去,桌上安静下来,隋妤君撑着脸问元襄之:“说好的到商罗城要请我喝酒,现下他们走了,我们何时出发?”
早在檐曲人约他们中秋当日太和楼一叙时,元襄之告诉她商罗城的酒又香又烈,她十分向往,好不容易到了商罗城,她必定要品味一番的。
元襄之望了眼天色,缓缓说道:“午时刚过,现在去喝酒为时尚早,不如先去街上逛逛,逛累了再去也不迟。”
隋妤君幽幽笑道:“难为你将他们三人支开。”
元襄之一脸坦荡:“我为师者,是长辈,一同出门他们难免不自在,不如各自分开,还能尽兴些。”
元襄之说得没错,三人上了街,刚拐过弯,开始说起小话来。
“先生愈发不着调,哪有书院其他先生一半正经?”
“幸好有隋姐姐会拦着,我要给她选个好看的物件。”
“不想写文章,不想写文章,不想写文章。”
进入拥挤的人群之中,三人脑中杂念全然抛弃,只剩下“来都来了,什么热闹都不能错过”这一个想法。
斗茶会不拘形式,在各个街巷、茶楼都有,只有你有好茶、看家本领均可一斗,诸如年轻妇人在茶汤上作茶百戏、茶艺师傅用长嘴壶展示茶艺功夫、请来卷发高鼻的西域人说一口流利的汉话叫卖茶……
茶楼里的斗茶会大多是茶商参加,除却筹办人开始的招呼,还有舞姬歌舞表演、茶点品鉴,最后是展示各自带来的茶,借此扬名,推销出去。
好巧不巧,三个学生被街上的斗茶会迷住了眼睛,隋妤君和元襄之二人因被人群堵在茶楼外,干脆进了茶楼遇上了一场斗茶会。
他们以为只是场寻常茶会,谁料茶楼伙计请他们入座时,一个蓄了山羊胡的富态男子前来问他们:“敢问二人是跟哪一位来的?”
元襄之与隋妤君对视一眼,答道:“此处清雅,是品茶的好去处,难道不允我们来?”
山羊胡男子从头到脚打量他们,见衣着精细,又细看二人样貌,露出惊艳之意,遂笑道:“若是来品茶的,二位可算是来对地方了,商罗城还没有贾某寻不到的茶。”
说完,邀二人到二楼落座,嘱咐伙计好生招待。
“方才那位可是云和商行的贾老板?”隋妤君向伙计问道。
提起自家老板,伙计有一箩筐的好话:“正是,二位好眼力——”
隋妤君连忙制止,问他斗茶会何时开始。
伙计指着一楼中央的高台说道:“约莫还有一刻钟,待会儿贾老板会在圆台之上说起今日推荐的秋茶,二位若是遇见喜欢的可买些回去。”
这座茶楼修建得与中原地区的茶楼相似,一楼中间的高台闲时常有弹琴唱曲、唱戏说书的登台,是商罗城的热闹处。
他们的座位在二楼侧边,靠近栏杆,旁边正对着高台有几个隔间,此刻帘幕半遮,隐约能听见里头的说话声,应是贾老板请来的贵客。
二楼将将坐满时,一楼大堂早就人挤人,吵嚷一片,贾老板见状连忙示意伙计关上茶楼大门,不再放人进来。但茶楼的窗户并未关上,有不少百姓趴在半人高的窗户上伸长了脖子朝里看。
贾老板登上高台,台下安静下来,他客气地说了几句感谢大家来斗茶会的客套话,接着让手底下一些茶商上台来介绍自己带来的茶。
“鄙人从蜀地寻来蒙顶甘露,集叶细、茶香、汤亮、味醇一体,请大伙赏脸一品。”
“俗话说夏喝绿秋引青,青茶以大红袍为首,此乃河州大红袍,请诸位品鉴。”
……
高台之上的茶商们说着,底下早就安排好伙计给落座之人一一呈上对应的茶水,茶楼里茶香漫漫,仿佛浸润在茶水之中。
一连七八位茶商介绍完,丝竹声起,自高台左右两侧步入六位舞姬,茜红罗衣贴身,半露腰腹,下裙如伞般散开,在脚踝处骤然收紧,饰以银铃,舞动间铃声叮铃,与乐声相和。
商罗城茶楼之中出现歌舞助兴是常事,众人不以为意,只作欣赏,心道贾老板好品味,连请的舞姬也别出心裁。
一曲舞罢,伙计又上了一盏新茶,众人以为同之前几盏茶一样,兀自饮下,等待下一位茶商登上高台介绍,谁料登台的不是茶商,而是一位舞姬。
她踏着鼓点,足尖轻点行至中央,行了个西域礼,再抬首时,叫众人看清了她的模样,高髻簪金钗,珠帘半遮面,高鼻深目,妩媚风流,一身赤色舞衣,衬得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腰腹白得恍人眼。
台下有人喊道:“贾老板竟然请了胡姬来。”
“据说她的舞百金难求。”
“也只有贾老板请得起她了,我等一饱眼福啊。”
胡姬应乐声起舞,舞姿柔婉轻巧,似在淡淡茶香中生出的精灵。
隋妤君盯着胡姬看了好一会儿,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胡姬的确有两把刷子,她也当一回看客,欣赏一二。
这时,二楼又上来几人奉茶,隋妤君颔首接过新茶,看到奉茶之人不是方才的伙计,而是一个貌美侍女,那侍女见到她面上露出些许惊讶,慌忙掩盖过去,别开眼去给元襄之奉茶。
元襄之见新茶端来,点了点桌面,示意放在桌上,侍女恍若未闻,只往他手中递去,元襄之回头一看,略有不满,再次示意侍女将茶水放下即可,侍女这才放弃,放下茶碗匆匆离去。
“艳福不浅呐。”
耳边传来一阵轻笑,元襄之无奈看向隋妤君,她眼中的促狭毫不掩饰,笑容张扬。
“这茶我是不敢喝了。”
“别呀,莫辜负美人一片心意。”隋妤君端起茶碗轻嗅,浓郁的茶香之中混着一股淡淡花香,极其诱人,她喝了一小口,热汤入喉,沁润心田,不由感叹道,“这茶同前面一些都不同,很香。”
“再香我也不喝。”元襄之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眸中带了些许不自知的恼意,燃起了小小火苗。
隋妤君似被他眼中的火烫到,别过脸继续去看胡姬跳舞,小声呢喃:“犯什么傻气。”
二人均未注意到旁边隔间的侍女进去后便一直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