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打更过二更。
三人支支吾吾开不了口,元襄之了然一笑,提笔蘸墨,待写完了交于三人:“ 这几日按照这份单子,在秋操前将书读完,若有不明白的,及时问我。”
梁其文看了一眼单子,上面列了四五本书名,看样子都是兵书,“先生,这奇纵军秋操,我们三个当真要参加?”
元襄之点头:“没错,江院长年前特意求的,朝廷终究要给江院长几分面子,再者增试并不与秋操其他项目共同排列名次,赏钱也是明德书院拨的,不过——”
“不过什么?”冯久年凑近问道。
元襄之用扇子敲了下冯久年的肩膀:“军中会派出一个三人队伍参加,增试的头名你们怕是拿不到喽。”
葛潇潇道:“先生,还没开始呢,怎么给我们泼冷水了?”
梁其文蹙眉:“晚间葛大哥劝颜七姑娘也参加增试,她身边有好些个高手,我们几个打不过。”
“梁其文,你怎么呆了?秋操并非全然比武,这项增试先生说要三个人参加,考校的必是士兵之间的团队合作。”葛潇潇笑道。
几人看向元襄之,见他但笑不语便知猜对了,紧接着追问比试细则,被元襄之推出门外:
“等官府出告示你们便知道了,后面几日且好好读书,莫要乱跑。”说完他又指了指列了书单的纸,一脸神秘,“若有不懂的,及时来问。”
三人拿着书单,自以为明白了,满心欢喜回了房间休息。
元襄之看着三人的背影叹息一声:“但愿他们莫要辜负江院长的良苦用心,这些赏钱花的可是他的养老银子。”
正准备关门时,元襄之看见客栈伙计端了一壶酒从楼梯上来,伙计对他微笑颔首,直直走到走廊尽头,他叩门三声,很快,门从里面打开。
“客官,这是您吩咐的桂花酒。”伙计将托盘往前。
一双素手接过,浅浅道了声“多谢”,遂关上了门,伙计原路返回,路过元襄之时,见他在门口张望,连忙上前询问:“客官可是有什么吩咐?”
元襄之略一停顿,问道:“那位姑娘今夜要了些什么?”
“哦,只要了壶酒,没别的了。”伙计如实告知,见元襄之再无吩咐,沿着楼梯下去。
隋妤君借口累了早早回房间休息,现在却喝起酒来,元襄之心下一动,关了门,悄声行至她门前,依照伙计的叩门声叩了三下。
“还有何事?”声音先一步传了出来,看清来人的那一刹那,隋妤君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关门。
元襄之拦住她的动作,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屋内,桌上放着伙计方才送来的酒,他故作轻松:“明早一同吃朝食去?宿月城的汤饼面食是别处没有的。”
心里却在猜测她是浅酌几杯还是借酒浇愁。
隋妤君犹豫几息,问道:“若是我不去呢?”
元襄之快速眨了下眼,掩去失落,“那我买回来放炉子上温着,你睡醒了来吃也是一样,不叫你错过美食。”他微顿,添了句,“不过,朝食还是要吃新鲜的。”
“既然是明日事,那我明日再告知你。”隋妤君笑着关上了门,这回元襄之没有阻拦,在门外说了声“夜深了,早些休息。”
房门一关,隋妤君坐到桌前,开始斟酒,酒水澄澈,桂花酒的馥郁瞬间侵袭鼻腔,逼得她鼻一酸,辛辣接连入喉难以压下。
“叫我如何面对你呢?是用我堕落不堪的十年,还是窥见真相一角后的悔恨?”隋妤君喃喃自语。
更夫打更过三更,一壶酒也喝完了。
她毫无睡意,走到桌前,铺纸磨墨,提笔落下: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写完后打眼细看才发觉写了这首悼亡词。
夜风微凉,透过窗风漏进来几缕,她又移至窗前,推开木窗,满天繁星落入眼中。
她倚窗眺望,黑夜寂寥,城内一片静谧,偶有几点微弱的亮光,许是更夫或是巡夜之人。
就这般静静地放空思绪,天际将明,几处人家炊烟袅袅,隐约带了些食物的香气,她忽然记起元襄之约她一同吃朝食。
这个人啊。
她关了窗,揉揉发涩的眼睛,活动活动僵硬的四肢,拿起桌上写的那首悼亡词于残烛上点燃,待烧干净了,吹熄蜡烛,准备去唤伙计端些热水来。
夜风吹得她有些着凉,她吸了吸鼻子,开门出去,迎面撞上元襄之。
她虽心有讶异,却又觉得理所当然,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笑着与他打招呼:“起这般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