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道声音斜插进来,打断了那人愤愤不平的控诉:“快别这样说。二太子两次率军围困庆国汴京,尤其是第一次围城的时候,庆国势强,我们围得艰难,几乎难以支撑,硬拼会伤亡不小,就算这样,二太子还是强势围城将近两月,大军不露丝毫疲色,然后又不做纠缠潇洒离去,胆大功高,哪里是我们能议论的……”
“什么胆大功高,他延陵宗隐现在有官职吗?有封赏吗?这么久了,他也就是被从府里放了出来,不还是无所事事的闲人一个,就是小爷我身上还挂着一个小官衔呢,你们说怎么着,嘿,正好就比他高上一点点,见了小爷,他还得磕头喊声大人呢!”
说话的人似乎对延陵宗隐有很多怨怼,话语要多刻薄有多刻薄。
纯懿侧眼去看延陵宗隐,他面色虽然不好看,却也没有要进去大开杀戒的意思,只将一只大掌扶上纯懿后腰,稍稍使力,推着她继续向前走。
两人刚迈步,身后那人激动的声音又钻了出来:“不是说他当时第一次从汴京撤军时,在人家城墙上写了字嘛,啥天气热,凉快了再来啥的,你们都说他飒爽潇洒,小爷我看那,他当真是屈才!当时他其实应该写上,让那庆国把婆娘们都交出来,哪个床术最好,他就饶了哪个的性命,哈哈哈哈。”
这下没人应和他了,他一个人却也笑得猖狂,渐渐带上了些不怀好意的猥琐:“唉,你们说,那大庆娘们儿床术到底是有多超群?我看她长相也就那样,身材更是干巴巴的没什么料,怎么那狼崽子就那么着迷了?
小爷我真是失策,没能赶在她挂掉前试上一试,也不知道压着她狠狠来上一场是什么滋味……不过她死了也没多久,估计尸体上的肉还在,若是我去把她挖出来,也不知跟活人有多大区别啊……”
他的话被巨大的踹门声打断了。那人甚至还没来及抬头,心窝就狠狠中了一脚,整个人都飞了出去,砸到对面的酒桌上,桌板断裂,杯盘碗碟丁零当啷砸了他一头一脸。紧接着,拳脚如狂风暴雨般扑面而下,拳拳到肉,脚脚狠辣,都冲着他的要害而去,到后来,将他揍得连哀嚎声都没有了,身子不断抽搐着,眼白上翻,看起来马上就要断气了。
延陵宗隐这几日早就积攒了一肚子闷气,这人之前议论他也就罢了,骂他恨他的人不少,与这种人较劲,他反而觉得失了身份。
可这人千不该,万不该,竟然还敢用那么恶心的话羞辱纯懿。她生来就是公主,是应该受众人爱戴、万民景仰的,这纨绔竟然还敢肖想她、玷污她。
他废了那么大劲儿才将她带回来,可不是让旁人这般议论的。
延陵宗隐咬紧牙根,双目圆睁,眼底隐隐发红,整个人都像是发了狂般,似乎是铁了心要将那纨绔打死。八九个年轻男人看形势不好,一拥而上,抱的抱拽的拽,也没能阻止他疯狂的举动。
一片混乱中,一道轻柔的女声忽然在屋外响起,潺潺如溪流般清明,顿时击破了紧张的气氛:“不是要吃饭吗?我饿了。”
然后就是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屋内众人只以为这是外面哪家的小娘子在对自家男人说话,也没太在意,只用尽全部心力去阻拦延陵宗隐,可却没想到,上一刻还像发狂的狮子一般的延陵宗隐竟然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圈住了脖颈般,竟然自己停了手。
他后退两步,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神阴鸷嗜血,恶狠狠盯着地上已经快要没有声息的纨绔:“你!”
只这一个字后,他对着被吓傻了的众人咧开一个阴恻恻的笑容,转身大步离开。
延陵宗隐已经走了许久,屋内众人都没反应过来。许久之后,才有人讷讷开口:“刚才……那是谁啊?”
刚才说话那人连面都没露,似乎并不在意延陵宗隐会不会听劝,只是顺嘴提一句自己的意见罢了,却竟然如此轻易就驯服了发疯的延陵宗隐。这般奇人,他们一定得寻出来好好讨好一番,不求她能给自己说几句好话,至少下次要是再被揍,也能保命啊。
大家环顾无言片刻,急忙去抬那被生生打昏厥过去的纨绔。
延陵宗隐追着纯懿进了雅室,却仍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在屋内大步饶了两圈之后,还是忍不住直冲到纯懿面前,身上戾气四溢:“为什么不让我打死他?”
纯懿已经坐在桌边,姿态优雅地给自己斟茶了。听到延陵宗隐的质问,她还是那副平静的面容,声音里无喜无怒:“嘴长在别人身上,还能硬堵住不成?”
延陵宗隐冷笑,语带杀气:“堵不住,却可以让他再也张不开。”
纯懿摇头:“算了。”
纯懿这般不死不活、对什么都浑不在意的模样,终于让心绪还未彻底安定的延陵宗隐彻底爆发。他上前一步,弯腰逼近纯懿,一只大掌掐住她小巧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徐露陌,不就是五国城那边死了几个人吗?你至于这样吗?”
纯懿不想解释什么,便只睁着一双平静的眸子,安静看着延陵宗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