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酌的视线一路追随,却看到云疏月选了离他最远的位置坐,眸色微凝。
上次在河边烤鱼她也是如此。
杨镖头见人到齐了,也就开门见山直说了。
“这次多亏赵公子相助,林家才彻底将这单镖接下,否则我就是我们虎威镖局自行镖以来二十余年,唯一一次被拒镖的。”
白底青花素朴的茶杯间白烟袅袅,装着茶汤清透的香茗。
杨镖头双手执杯面向沈酌,云疏月的手里也被塞了一杯,他说道:“杨某在此以茶代酒略表谢意。”
沈酌在杨镖头敬了茶之后也回礼一杯。
云疏月心里气不过,只轻抿了一口就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案上。
杨镖头刚想说两句被沈酌接过话。
“杨镖头此番将这两货船的货成功押送,今后作何打算?是要回京州城了吗?”
“回京州城?”
那个鸟笼子一般令人窒息,黄金遍地却硌脚到无处落地的京州城?
光是想起这三个字,云疏月就觉得快要不能呼吸。
那日将她要打要杀的凶恶嘴脸,围观在旁的宋祁和云疏月冷漠的眼神还犹在眼前。
她不要回京州城。
“我不回去!”
云疏月眼底的痛也同样灼伤了沈酌,他又何曾忘却那一日。
当时不过是见之不忍,本是来退亲顺便救人,如今想起来却只怪自己当时下手太轻,没能让那三人受到应有的代价。
杨镖头那时已经离京押镖,对那件事只是从桑麻口中听过些描述。
尽管是只言片语,杨镖头也是听得怒火中烧、胆战心惊。
“月丫头放心,我叫你来便是为了此事。这趟镖有些不同,我得带着交货单回京交到雇主手里才算完成,所以我得回京一趟。”
云疏月有些急,想要开口被杨镖头打断。
“我知道你想去找白头儿。你先看看这封信吧。”
信封写着“杨维德亲启”,信纸后落款“白斜水”,这封信是她舅舅写给杨叔的。
在二人的注视下,云疏月展信快速阅览,总结出信中要点。
“舅舅在邶州城,短期内走不开?”
“正是。”杨镖头搓着手显然也是有些不安,“所以我想将你拜托给赵公子,一同上路前往邶州城。”
“和他同行?”
接二连三的打击,云疏月有些接受不了。
“杨叔,你怎知赵公子要去邶州城?说不定人家根本就不同路呢!”
闻此,杨镖头忽然展露出些许笑意来。
“这你就不必担心,我方才已经问过了,赵公子要去北地,正好顺路,且已经同意捎带你一程。”
敢情这就是叫她来通知一下结果,根本就没准备跟她商量。
云疏月有种寄人篱下的无力感。
可她知道,杨叔这是真真切切地在为她考量。
赵珣此人虽然克她,也在林冤这件事上利用过她,但说到底赵珣于她而言,是切实的救命恩人,还救了三次。
况且林冤这件事做的虽然不地道,也确实帮了虎威镖局大忙。
云疏月只怪自己将林冤亲手推到众人眼前。
“既然月丫头没有异议,那这件事就拜托赵公子了。”
“无妨。”沈酌瞧着眼前耸眉搭眼的女子,淡淡道。
门外有镖师敲门来寻,说是林家人来卸货了。
杨镖头起身离开之际对云疏月说道:“月丫头,那个林冤身份尴尬,你找个由头将他送回林家吧,说到底是林家的孽留在你身边不合适。”
说完杨镖头就走了,云疏月想反驳两句都没来得及。
这与林冤有什么关系?他又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若能选,难道他不愿选择那衣食无忧众星捧月的公子哥吗?
这一切分明是林昌平和那林燕晚二人的错,父女乱了纲常不及时止损,还将孩子生于世间。
既生了,又不妥善安置,任其自生自灭到如今。
那林冤心里的苦又该找谁去说?
云疏月想了很多,却也知说服不了杨镖头,只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要带着林冤一同北上。
寻个无人知道他过往的地方,让他扎根生长。
“还在生气?”
沈酌若是不开口,云疏月都快忘了这个人,冷不丁说了一句还惊了云疏月一跳。
她拍拍胸口为自己定神。
沈酌难得见她如此鲜活慌乱的样子,不禁轻笑。
“不管你信不信,那林冤非你口中的良善之人,吃不饱穿不暖也许是真的,但实在算不上单纯。”
见到云疏月侧过身回避的模样,沈酌心知她此时听不进去。
只在分别时说了明日来接她一同出发,随后就离开了虎威镖局的客船。
刚回到星月居,沈酌还未来得及去寻邢繁蕴商讨下一步的对策,雁书就寻来了。
“公子,昨夜林冤与林彦光的谈话,我打探到了。他果然是故意潜伏在云姑娘身边的,只是因何缘由还尚未可知。”
沈酌面色一肃,浑身气压都冷下来,袖中修长的手指更是用力收紧。
“盯紧他,莫让他伤了云姑娘。”
雁书领命而去。
邢繁蕴走了出来,见到沈酌便急色道:“你去见了云姑娘,她可还好?”
沈酌从头到尾地打量着邢繁蕴,心中莫名生出一丝警惕。
“辰光,你为何如此关怀云姑娘?”
“那你又为何如此关怀?”邢繁蕴不答反问。
四目相接,尽是揣测,直到沈酌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