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冤面上的笑维持不住了,他耷拉着眼尾,瞧着可怜巴巴。
“月姐姐,你是要将我送走吗?”
“你知道的,等镖局的货交接好我就要去找我舅舅,这一走可能就是天南海北,会不会再回沧州城谁也不知。若你有亲人,我自是不能将你留在身边。”
云疏月的话让林冤急起来。
“我没有亲人。”他上前拉住云疏月的衣袖,眼尾发红,鼻尖也红了,“月姐姐,别把我送走,好不好。”
云疏月由他拉着,只道:“那你中午陪我去吃顿饭。”
长睫颤动,抖落一滴眼泪来,林冤抿着唇不说话,只紧紧抓住云疏月的衣袖不肯松手。
“你不愿意?那算了。”
云疏月拂掉衣袖上的那双手,起身便走。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林冤的声音传来:“好,我陪月姐姐去吃饭。”
“中午我来接你。”云疏月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冤静静地站在原地,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他走到那些新买回来的衣裳和配饰前,一件一件地抚摸过去,眼泪滴落在手背上,有些灼痛。
原来这些不是礼物啊。
他抬手想要去扯下那根发带,可刚一摸到就松了手。
这是月姐姐亲手为他绑的,他不能扯掉。
云疏月如坠冰窖,回房间的脚步都有些摇晃虚浮。
还是穷点好啊,不会滥发好心,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因为救了一只养不家的白眼狼而难过伤心。
那个一直叫她月姐姐的少年,从一开始就没想着真诚相待。
只有她在为了自己终于帮助了一个需要帮助的人而沾沾自喜。
赵公子说得对,她就是蠢笨,蠢笨到以为所有受苦受难的人都如她以往那般涌泉相报。
今日中午带他去商会会场露面之后,她就与他两不相欠,各奔东西罢。
云疏月叫桑麻为她重新梳洗了一番,特意挑了淡茜红的裙裳,配上红梅发饰,整个人如雪中红梅一般招眼。
林冤穿了一套穹灰色旧衣袍,发带也换成了灰色棉布,与云疏月站在一起像极了一位面容清秀的小厮。
云疏月未曾多言,只在马车上问了一句:“发带为何不戴?”
“怕弄脏了,收起来了。”
林冤说着话,依然是笑着,可云疏月却好像从他眼底看到了一丝哀痛。
云疏月有些不安,难道她做错了?
不容她多想,马车停下,会场已经到了。
云疏月递交请柬,拿了号牌由专人领着进了会场。
很显然,这不是吃饭的地方。
但林冤只是跟在云疏月身旁,面色未改地瞧着这一切,直到云疏月在会场落座也未多言一句。
云疏月不安的感觉愈胜,她瞧着越来越多的眼神看过来,还有人在指指点点,她起身一把拉过林冤往外走。
“我送你出去。”
“月姐姐。”林冤第三次拒绝云疏月,“既来了,便不走了。我答应你要来陪你吃饭的。”
眼看那些人从窃窃私语到大声讨论,云疏月也急了。
“你是不是傻?你不是精明到能瞒过我你的身世吗?为何此时犯轴?他们都在说你你没听见吗?这根本就不是吃饭的地方,我是诓你来的你明白了吗?”
云疏月去拽他,却不知这小子力气竟然这般大,她根本就拽不动。
林冤笑着,眼眶却湿着。
“我明白。”
“你不明白!”
云疏月听到那些人刺耳的谈话心跟着痛起来,什么野种什么冤孽这些扎人心的话不绝于耳。
“走,我带你走!这地方不待了。”
那些话如凌迟在身,云疏月也曾经历过无数次,她感同身受。
货物交不掉大不了就是损失金钱,可这人们的恶言却能侵蚀一个人的生命。
林冤的手在颤抖,云疏月感受到了。
她此刻只想带他离开。
“月姐姐,来不及了,从我踏出马车的那一刻就已经来不及了。”林冤将云疏月拽回,“月姐姐不是想知道我的身世吗?那你千万别提前离场,待会儿你就会知道了。从头到尾,细枝末节都会知道。”
云疏月脸上有泪划过。
她现在不想知道了可以吗?
事实告诉她不可以。
林冤在离开她之前对她说:“月姐姐,我是真的怕弄脏你送我的衣裳和发带才没穿的,不是不喜欢。”
云疏月内心很不安,眼睁睁看着林冤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林家大房林彦光的面前。
“啪——”
响亮的耳光压住喧嚣的人群,林冤被打倒在地,白皙的脸顿时肿成一片,鲜红的印子与满嘴鲜血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
云疏月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变故,周围一下子静下来,她仿佛只听得见那声响亮的耳光。
以及林冤在倒地时叫的那句“月姐姐”。
她要冲上去,她想要护着林冤。
可她刚迈出半步就被紧紧拽住,根本无法上前。
云疏月扭头看着来人,猩红着一双眼嘶吼大喊:“你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