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走?留在莳花居不好吗?”“秦公子”意识到自己话说得有些急迫,缓了缓道,“我的意思是,云姑娘既然是沈兄的未婚妻,秦某理应照拂一二。”
云疏月指了指“秦公子”手中的退亲书,“现在已经不是了。”
“外面时局动荡并不太平,你一个女子能去哪里?不若先留在莳花居,再寻门营生,或是,或是另寻良人,岂不是更好?”
“这便不劳秦公子费心了。”
言至于此,云疏月不想再聊下去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
“秦公子”也不再多言,收好退亲书告辞离开。
回到青莲阁,沈酌一把扯下人皮面具,点了火烧着。一旁的秦无恙看得心疼,连忙上前。
“诶诶诶……”
“五百两,记账上。”沈酌淡淡开口。
秦无恙闭嘴了,与沈酌一同看着人皮面具在火中化为灰烬。
“我说澜澜,你为何要烧了它?很难做的。”
“用不到了。”
秦无恙眼睛一亮,“你要走了?”被沈酌斜了一眼。
“雁书传来消息,押送流放之人的官差已经全部替换为我们的人,父亲母亲他们会安然到达北地。既然我这边事情已经处理好,也该去筹备其他事宜。今日就走。”
秦无恙的眼睛又一亮,“你与云姑娘退亲了?那我……”又被沈酌斜了一眼。
秦无恙连忙改口:“那我便为云姑娘寻一个好人家,绝不让人欺负了她去。”
“不必了,她今日也要走了。”
沈酌说罢,又扔了一张纸在火里,只见一道影子晃眼而过,那张纸转瞬就到了秦无恙的手中。
“绣坊转让书?写的是云姑娘的名字,你昨夜出去办的就是这事儿?”
秦无恙啧了一声,暗道沈听澜就是个面冷心热的怪人,明明对人家好,偏偏半个字不说,人家姑娘哪有兴致来猜你?
他撇撇嘴又将这转让书扔进火里。
“据说云家大小姐绣技出神入化,本想着与她退亲之后,她可以经营绣坊,一来大悲之后有些事做能快些重振旗鼓,二来有你帮衬着她在京州城也能站稳脚跟。”沈酌呷了一口茶,“这绣坊有你一半占股。”
“你不早说!”
秦无恙急忙扑到火边,想要将那转让书救出来,只可惜早已化作灰烬。
他悲叹一声,到手的绣坊没了。
“没用了,她今日便会离开。”
“去哪儿?”
沈酌眉眼半敛下来,默了几息,道:“不知。”
“你就没问?人家因为你都与家里决裂了,如今有家归不得。你倒好,不仅在这时候与人姑娘退亲,害得她举目无亲,如今还跟没事儿人一样,连人家的去向也不问一句?沈听澜,你这人的心到底是不是肉做的?”
沈酌沉默不语,捏着茶杯的手指渐渐泛白。
片刻之后,他才开口。
“我如今是流放罪人,不是以往矜贵的小侯爷,不退亲,难道让她嫁与我一同去北地吃苦?亦或是让她一直不婚嫁,就这般等着我?”
“你又不是一直待在北地,只要事成,你便会回来。”
“可若是事不成呢?亦或是,我活不到事成那日呢?再者,你如何知晓何年何月能事成?”
沈酌句句逼问,秦无恙答不上来。
“自古以来,常闻八十老翁娶新妇,可有八十老妇嫁新夫?”
没有。
世间女子身上总是被绑上各类枷锁。
活得并不能恣意随性。
若是女子十八岁未嫁人便要被人诟病为老姑娘。
云姑娘今年十七了。
秦无恙彻底理解了沈酌的用心,默默与沈酌坐在一起,惆怅涌上心头。
“那,我派几个人暗中护着她,这样你也可放心些。你自己也要保重。”
沈酌凝望着蔫了吧唧的秦无恙,舒尔一笑,在他肩头锤了一下。
“放心,再不济不是还有你在身后嘛。”
“有需要用到我百花楼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自然不会与你客气。”
言罢,两位少年互相嫌弃地嗤了一声,随后又惺惺相惜起来,举着茶喝得肆意。
嫁妆全部放到镖局内已经是晌午时分。
虎威镖局的镖师没有不认识云疏月的,知道她要去沧州寻杨镖头,赶紧套了一辆马车送她,还有许多镖师自荐当车夫。
“多谢各位,我这一路想边走边看,不赶路。我打算啊,有马骑马,有车坐车,有船乘船,不必劳烦了。”
镖师们闻言有些失望,但也七言八语地嘱咐了不少。
云疏月一一感谢,最后要了两匹马,与桑麻一人一匹,身上背着些许行囊就出发了。
同日夜里,沈酌也骑马离开了京州城。
此时的二人并不知道,在不久后,会在那样的境遇下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