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个还是提前招生进去的竞赛班,家长圈子里都流传开了。
那个小学时候很招人喜欢,但是后来又有很多波折的女班长,和一个小学时候一直绕着她打转的男生,都在中考前就进了川中。
他的母亲孟建婷,曾经在他面前啧啧称赞,说这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那个时候他听说华兰上了川中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
他庆幸那些流言蜚语没有毁掉她——多少带了点始作俑者的愧疚。
这个消息让自己心安。
他始终没有勇气和华兰承认那两千块钱的事情。在流言满天飞的那几个月里,他曾经给自己找过很多的理由——比如自己也不知道那个铁盒里是钱。
比如杨涛骗他那个铁盒里是明信片,是他写给班上某个女孩儿的,然后被班长拿走没收了。
杨涛有那本金签的《狼王梦》,他说,只要他帮自己把那个铁盒子拿回来,不让华兰等下上交给老师,他就可以把那本书送给他。
后来发生的事情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他让杨涛把钱还回去,他不要那本书了,华兰本身没做过那种事。
“你看得惯她平时那个样子?”杨涛闻此却冷哼一声,“你少管东管西!你拿了就是拿了。”
小学生对彼此家庭背景的感知很模糊,纪明澜不知道杨涛家里具体是做什么的,但是知道他有几个哥哥——敞着衣领、抽着烟在校门口等他,没有人愿意去招惹。
让小明澜觉得绝望的,是杨涛跟他说的那句“你拿了就是拿了”。
“我们这层没有监控?”杨涛嬉皮笑脸,“你怎么证明不是你拿了,在陷害我?”
“你听着,要是你敢去告诉老师,你就别想再来上课了!”
杨涛铁了心要把他拉下水。当时的纪明澜畏惧他那几个哥哥,后来的纪明澜一想起这件事就不寒而栗——一个小学生,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纪明澜最后保持了沉默,隐入不分黑白又嘈杂的大多数,华兰却为这件事情付出了他难以想象的代价。
当时的自己只是想让姐姐开心,但是这种开心经过蝴蝶效应,成为了另外一个女孩好几年的梦魇。
他很对不起她。华兰不知道,当时除了她盼着小学赶紧结束,同伴的纪明澜也在期盼这件事情,好像过去了,所有事情就都过去了一样。
那天他去川中参加社团节的时候,远远见过华兰,一直心里惴惴不安,大概也有这个原因。
当然,等俞梦和华兰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们的青春不知道已经出走了多少个春秋。
“姐姐,你不要哭了。”
对于此时的俞梦来说,她可能已经不记得自己把那本书放到哪个书架的哪个角落了,但是她会永远记得纪明澜这句话。
因为纪明澜是她第一个很用心的读者,也是少数真心无条件支持理解她爱好的人。
房间的节能灯不知为何那么刺眼,伴随着孟女士无休无止的唠叨。俞梦把她嘴巴的张合当做一种机械运动,等她能量耗尽扔出一声“赶紧给我去睡觉”后,看她走出房门。
早知道会是这样结束的。俞梦呼出一口气。
就在刚才孟女士肆意编排自己侄子的时候,俞梦真的很想冲到隔壁房间里,把俞鸣拉起来,跟他说“管管你老婆,别让她整天盯着我发疯,你俩的生意该怎样怎样,别把火发到我这里来”。
还有,对着孟女士说“你多管管你儿子吧,星星把字认全了吗?”
但最后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因为她想到俞玲珑在微信上告诫她的那些话。
俞梦躺在床上,她需要一点时间来疗愈自己,像小时候那本书被撕的时候一样。
这次她不能依靠明澜。
她塞着耳机,上下划拉歌单,凭缘分划到陈奕迅的《富士山下》。
开头钢琴的声音一响,她的眼泪就很不争气地滑下来了。
一直滑一直滑,枕头已经湿了一小块。
《富士山下》太催泪了,她听了一遍又一遍,仿佛借了田圆的泪腺,眼泪根本止不住。
都怪陈奕迅,都怪陈奕迅。
本来黑着的手机屏幕闪了闪,她拿起来一看,著名的智者发来一条消息,问:
俞梦,睡了吗?
没有。
这么晚不睡,在干嘛?
俞梦心想,关你屁事。我现在在清算陈奕迅,你想代替他被清算吗?
但她还是如实回:在听歌。
在听《富士山下》吗?他问。
俞梦奇怪:你怎么知道?
猜的。Q-Q里不是有最近在听么?
她把那个界面划过去,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着《富士山下》了。
著名的智者:你听歌品味不错,这首歌我也喜欢。
真要死。俞梦的眼泪一下子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