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依陨夺了马后一路狂奔,在几日后到达了盛京。
菩提对盛京的一切事物都极为新鲜,东瞧瞧西看看,兴奋地拉着顾依陨道:“姑娘真是英明,盛京果然比柳州繁华多了,不愧是皇帝老爷待的地方,怪不得人人都想来盛京呢!”
比起菩提,顾依陨的反应便显得平静多了,顾依陨牵起马,瞧着车水马龙的市集。
上一世,她也如菩提一般,激动地感慨盛京城的繁华,对柳文修分享着她对他们未来的期许,那时她还是个青春活泼的少女,以为离开柳母和柳家便可以和夫君举案齐眉,相伴到老。
后来,她为了柳文修想交好的同僚,尽心尽力讨好着对方的家眷,那些养尊处优的夫人小姐自是不好相与,顾依陨为了讨得她们欢心每日费劲心神,那些人喜欢什么,她便去学着做,将自己的琴棋书画诗茶花都磨练得极为出色。
三年下来,她重回柳州,不仅失去了菩提,更是将当初那个单纯天真不知事的自己也弄丢了。
盛京,我回来了!
“姑娘,如今我们去哪?”见顾依陨不言,菩提只当是顾依陨也被眼前景象迷了眼,先开口问道。
“先去寻一家客栈吧,明日去附近的乐坊寻些活计做。”
夏日的太阳火辣辣地照,盛京的达官显贵自然不肯顶着烈日出门,纷纷关门闭府躲在屋里寻清凉,唯有一处,与盛京的幽静不同。
盛京乐舟坊
丝竹声袅袅,不时有穿纱衣的女使为看客添茶倒水,来听琴的大多是一些勋贵子弟,只因乐舟坊与其他的勾栏瓦肆不同,里面的琴师琴娘俱是只献艺,并且只在琴台上弹奏,从不单独侍奉看客,因此又比妓院的清倌高贵,加上乐舟坊培养出的琴师都极为出色,常常出入宫中为皇室奏乐,长此以往,京中的高门大户都以能请到乐舟坊的琴师进府宴客为荣,盛京的小姐们也常常攀比着自己能请到的乐舟坊琴师指导琴技。
久而久之,先前许多将乐舟坊视作风尘之地的人也渐渐接受了乐舟坊的存在,乐舟坊一时名声大噪,成了盛京最负盛名的乐坊。
顾依陨与菩提走进乐舟坊,坊主冯妈妈是一个圆脸的中年妇人,却偏生穿了一身暗红色绸缎,显得有些滑稽。
冯妈妈见两个女子走进来,面色闪过一丝惊异,但还是马上甩着帕子迎上来,堆起满脸笑容道:“呦?二位姑娘,这是要进我乐舟坊里当看客的?”
顾依陨不动声色地躲了躲冯妈妈快甩到她脸上的帕子,微笑道:“不,我想到乐舟坊做琴师。”
冯妈妈本以为不过是哪家的小姑娘请不起琴师想出来偷学技艺,不想这瞧着不过十四五的小丫头上来便想做她乐舟坊的琴师,她乐舟坊何时这么好进了?
再一开口,语气便有了些不善“姑娘有所不知,来乐舟坊皆是要从琴女做起,待琴技足够出色才可出师,去大户人家奏乐,我们乐舟坊的琴师本就不是一般人做的得的,姑娘这般年轻,怕是……”讲到最后,冯妈妈语气中还是带了几分不忿。
从琴女做起,至少要等个三五年才能成为琴师,出入高门府邸,这样一来她再找到证实身份的机会便不知道要再过多久。
必须尽快走进皇宫!
“不知冯妈妈这坊中,最年轻的琴师是哪一位?若我的琴技在她之上,妈妈便收了我做这乐舟坊的琴师如何?”少女月白色的衣裙在风中微微摆动,眼神清明澄澈,冯妈妈也有几分疑虑。
当今乐舟坊中最年轻的琴师当数尺素,当初一手七弦琴更是将丞相府的李小公子都为之倾倒,若是眼前这丫头真能将尺素比了去,她也乐得招揽个人才,使得乐舟坊不让尺素一人独大;而若是她敌不过尺素,自然也能借此机会好好抬抬尺素的名声,无论哪种结果都对她有利而无害。
思及此,冯妈妈随手招来一名侍女“去,把尺素姑娘请来,说有人要来与她切磋一番,叫她务必过来。”
大约半柱香后,方才的侍女领了一名高挑女子走了过来,女子着一袭素黑色纱衣,头发捥成圆萝髻,她长着一双杏眼,鹅蛋形的脸将她的五官衬托得十分得当,只是眼神中总流露出若有若无的傲慢。
女子走上前来,对着冯妈妈微微福了福身道:“是何人来同尺素切磋,引得妈妈非要将尺素找来,如今尺素要忙着练习三日后给穆将军府老夫人献的祝寿曲,怕是无暇他顾。”
将军府?
顾依陨神色一顿,随即开口道:“尺素姑娘,我姓顾,柳州人士,听闻姑娘琴技卓绝,想与你切磋一番。”
似是没有料到前来切磋之人如此年轻,尺素上下打量了顾依陨一番,开口道:“不知顾姑娘师从何人?”
“幸得家母幼时指教,未曾拜师。”顾依陨答。
“未曾拜师?”尺素一愣,面上染上一丝微怒“顾姑娘莫是在戏耍尺素不成?尺素虽与姑娘一般年纪,却自小受乐舟坊琴音熏陶,更是师从如今的宫中御用琴师林净手林大师,岂是你随意受几句点播便可以敌了去了?”
顾依陨淡淡一笑“尺素姑娘切莫心急,万一真让我敌了你又当如何?”
尺素闻言不怒反笑“哼,既然你坚持,端看顾姑娘想如何比试,不过话先说在前,若是你输了……尺素故意将话头一顿“当向我下跪道歉,承认你今日的鲁莽自大!”话毕,尺素挑衅地对顾依陨扬了扬下巴。
“如何?”尺素问。
“可以,不过若是你输了呢。”顾依陨道。
“若我输了?那我便原谅你的无礼了好咯。”尺素不以为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