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亲王……亲王猎下一头幼鹿,大喜,命我等在帐中分食……三盏酒过我就觉得头昏脑涨,我,我只当是饮酒过量并未当回事,就趴在小几上眯了一会儿……”
“可突然间我听到外间有人大呼走水,我吓得瞬间清醒过来,便赶紧护着殿下往外走……这时我才发现外间的宫人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没走几步,我就觉得异常困顿,浑身乏力,只想倒地就睡……”
“我强撑着精神往外走,可没走两步就失了意识晕厥倒地……我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依稀听到几个侍卫的呼救声——”
“忽然间周边的声音都消失了,我听到殿下在和一个人说话,她唤那人叫阁领……她说谋害皇族乃是诛九族的大不敬之罪……我想救殿下,可我浑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没有……”
“我闻到一丝酒香,接着就是一声爆炸,一瞬间热浪黏在我身上,我清醒地感受着被火舌吞噬的感觉,又烫又痛……但是我跑不掉,我以为我会死……可没想到,再睁眼,我还活着……”
嗣王听罢泣不成声,她默默抹去面上的水渍,“可见母王遇刺之前她的吃食就已经被人做过手脚,否则一向机敏的亲兵怎会在关键时刻……”嗣王颤颤地长舒一口气,“春狩期间整个猎场上还有谁能被称为阁领,除了沅钟衡别无他选!”
“此人奸猾狡诈,先是诬陷崇安太女,后又肆杀封疆大吏,甚至丧心病狂谋害皇族,其心可诛,天地不容!”
嗣王近前一步,咄咄逼人:“你们还在等什么,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为何还不将她捉拿归案,明正典型?”
刑部尚书着令书记录好证供交由曹帆画押。“嗣王殿下切勿焦躁,此乃曹将军一言之词,不可尽信。”
“你——!”嗣王气急败坏,“你是想要包庇沅钟衡吗?内卫谋杀皇族罪该万死,你敢伙同她以下犯上?!”
大理寺卿打断她,“世女殿下稍安勿躁,本官已派人传唤沅阁领到堂问话,事情真相如何还需进一步查证。请殿下放心,本官依我大祁例律办案,秉公执法,绝无偏私,倘若查实沅阁领罪证确凿,届时再行定罪不迟。”
嗣王冷哼一声坐在一旁的圆凳上,“好一个秉公执法,只期望三司使不要投鼠忌器才是!”
大理寺卿一拍惊堂木,神情严肃:“传内卫阁领沅钟衡上堂回话。”
堂上沅钟衡目不斜视,“不知大理寺卿传召本卫有何贵干?”
“沅阁领,嗣王殿下状告你虐杀槐亲王,此乃亲王卫队长曹帆亲眼所见,你有何话说?”
沅钟衡抬头与她对视,“大理卿办案莫非仅凭人信口胡诌?本卫奉圣喻协同禁军处理尧山猎场火情,当时天火自西席卷而来,首当其冲便是槐亲王大帐。”
“本卫确实去过槐亲王大帐,此乃职责所在,若是因此就能判断是本卫谋杀亲王,却不知以后还有谁会尽心尽力奉公办事?”
“再说当时事发突然,还不等本卫进去帐中查看就发生了爆炸,顿时火光冲天,热浪灼面,连我手下的内卫也被波及致死。”
“那时满山都是火光,我就是铜筋铁骨也挣脱不出火舌的吞噬,试问置身如此险境,我不顾着逃命还冒着生命危险去谋杀槐亲王吗?”
“我知道内卫恶名昭彰,朝臣欲除我而后快,却也免不得使些阴谋诡计,这些我心知肚明。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有人诚心栽害,我纵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曹帆听罢沅钟衡的狡辩之言气得喘息急促,她强撑着精神想要坐起来,“你……你撒谎!你……我认得你的声音,我就是化作鬼也忘不掉你的声音……”
“满口胡言——!”
嗣王袖袍一甩,指着沅钟衡大口破骂:“本王贵为亲王嗣女,你沅钟衡又算什么东西,还值得我来栽赃诬陷?我都怕脏了我的手!”
“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曹帆九死一生才将你的恶行公诸于众,你以为你还能逍遥法外吗?你谋杀皇族罪该万死,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别以为你是内卫,天子的宠臣,就能逃脱国法制裁!”
曹帆不知哪来的力气伸出左臂死命抓住沅钟衡的袍角,“我亲眼所见是你杀害了槐亲王,我以死明志,就是你杀害了——呃”
沅钟衡无奈叹了一口气,她蹲下身来与曹帆对视,“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若真杀害了槐亲王,那身为亲王卫队长的你为什么还活得好好呢?”
曹帆喉咙里发出呜哝呜哝的声音,“你……你不得……好……”
沅钟衡站起身来,“她一口咬定是我杀害了槐亲王,现在她死了,死无对证。大理卿,你还要抓我吗?”
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对视一眼,“沅阁领,虽然证人已死,但系你确实出入过槐亲王大帐,尚不能排除你杀害皇亲的嫌疑,还请移步监牢暂候。”
沅钟衡冷冷地盯着大理寺卿,“本卫乃皇上统领,你没有资格越过皇上发落我!”
大理寺卿落下惊堂木:“速将人拿下,关进大理寺听候发落!”
沅钟衡一把扯出袖袍,曹帆的手重重落在地上。
嗣王得意地冲沅钟衡笑,颇有大仇得报的快感:“沅钟衡,听闻内卫府刑法严峻,今日总该轮到你自己尝尝这其中滋味了。”
沅钟衡静静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跟着衙役往大理寺监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