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光殿位于宫中东侧之地,殿外重兵把守,殿内数十名宫女太监在位。
春阳透过树隙,散驳在石桌旁认真读书的孩童身上。
孩童六七岁,工整的锦袍,稚气秀丽的脸庞,手里攥着一册史记看得认真,就连身后走来了人也未曾发现。
“十九。”
小俞安回头,原本认真的眸子在看到身后来人之时,瞬间变成弯弯笑眼:
“皇兄!”
六岁的贺俞安在见到贺玜那刻,脸上藏不住的喜悦:“皇兄,您终于来啦!”
贺玜看着他红扑扑的脸蛋,摸了摸他温烫的额间,“下次不要在院子里看书。”
贺俞安摇摇头,扯着自家皇兄的袖子:“这样十九就能在第一时间见到皇兄。”
闻及,贺玜瞥向院中一众宫女嬷嬷,牵着人往殿里走去。
小俞安跟着他脚步走,敏觉地捕捉到了皇兄的情绪,弱弱求情:
“皇兄,不要怪他们好不好?是我执意要在这里等你的。”
皇兄没说话,小俞安急坏了。忽然想到什么可以让皇兄高兴的事,拉着他去了自己的寝殿。
“皇兄,过两天是您的生辰,我给您准备了一件生辰礼物。”
男人脚步一顿,“谁告诉你的?”
起初,男人的怒火只是隐藏于眉宇间,而此刻,已经爆发在脸上,连带扯着贺俞安力气都大了几分。
小俞安吓坏了,睫毛扑闪扑闪,却依旧保持着镇静,没有哭出来:
“皇兄,是我近日在翻阅朝史书籍时,看到的...”
贺玜盯着他微微泛红的眼眶,审视片刻后,才松眉头,隐去怒火。
“再过几日你就要去唐府上学,该提前准备的功课可有熟背?”
小俞安见皇兄态度缓和,连忙点头回道:“皇兄,四书五经俞安皆已背熟于心,皇兄可以考考我。”
贺玜嗤哼一声,倒是没有真的再去考他。只是叮嘱他到了唐府,同阁老的几名内门学生一同学习要谦和有礼,不可仗着身份欺负同窗。
贺俞安认真的点头,将皇兄的话都谨记于心。
皇兄每日公事繁忙,见面之时少之又少,所以贺俞安格外珍惜与皇兄相处的时间。
对于皇兄教导的话他都字字谨记在心,不惹皇兄生气。
见人这副乖巧模样,贺玜不由得开口解释:
“皇兄不过生辰,你也无需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在唐府尊师重道,认真听学,功课不要落下,我便高兴。”
小俞安虽不懂皇兄为何不肯过生辰,但听到能让皇兄高兴,便点头保证:
“十九一定会在唐府认真听学,不给皇兄添麻烦。”
麻烦,小俞安一直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
从他记事起,就在云光殿。云光殿的嬷嬷和宫女姐姐都告诉他,如今登基的皇帝是他的哥哥。
但并非是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是颠覆皇朝,最淡薄血亲的四皇兄。
而混乱杀戮之日,满朝之中,却唯独什么也不懂的他活了下来。
追问为何是他?四皇兄来复什么仇?其他兄弟姐妹呢?
众人不语。
再问,便是都死了。
说因手足之情才将小俞安留在宫中的,他自己也不信。
他不曾见过这位兄长,也从未听闻父皇提及。
只有在大战爆发那日,他懵懂地被奶娘抱着,遮着眼睛,听头声磕了一遍又一遍,耳边才终将安静。
故有人说他是皇兄留下发泄的傀儡,是不关紧要的闲人。
更有人说,前朝之乱,你就不恨他吗?
虽排位十九,皇位微渺,但总比那人名不正言不顺夺来的要有机会多。
可小俞安回想种种,每每皇兄看他的时候,眼里有太多复杂情绪,可唯独没有感受到恨意。
所以小俞安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说皇兄不好。
他从来不认可这个说法。
他不恨,自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