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男人靠在清辉阁的亭栏旁,瞧着月亮。
今夜的月亮被层云遮盖,只露出一圈雾蒙蒙的光辉。
可男人依旧仰着头,看得认真。
他的腿边放着几瓶倾斜的酒壶,剔透的琼浆在淡淡月光下,顺着楼墙,涓涓而下,如条轻薄的绸缎,坠去太液池中。
可男人好像执着于天上的月色,又或是在等那层云散开,酒浆洒了一地,也不曾在乎。
一只清冷皙白的手扶过倾斜的酒壶,淡淡清香,一身裙裳与月色同辉,“这么好的酒洒了不可惜么?”
贺玜清寂的视线落在说话女子脸上,神情有些恍惚:“慈粼?”
慈粼微微一笑,随着他方才的视线瞧去那上空,一轮细弯的玄月挣破层云而出:
“这月亮,又不圆,有什么值得你看这么久的?”
贺玜收回视线,抬酒灌进喉咙,眼尾发红。
待酒入喉,壶被人搁置在一旁。
男人大手一捞,将对面如梦如幻的女子扯进怀抱,柔软真实的触感让贺玜一愣,将头沉沉埋入女子颈处,喃喃道:
“玄月空中挂,黄粱一梦空。”
他又作梦了。
“今日,是心情不好?”女子温柔声音响起。
贺玜眼神暗暗,没有回答她,只是将这个拥抱禁锢得很紧。
慈粼悬空的手犹豫一秒,轻轻拍上他的背:“是因为那些大臣么?”
贺玜没有开口,只是摇摇头。
慈粼被他沉闷委屈的表情逗笑,-脑子里回忆着宜生来找她之时所说的话,他将她蒙了眼,带到这清辉阁,让她哄哄贺玜。
可,她要如何哄他?
慈粼束手无策,只记起宜生的警告:不要提及闻扶。
“是因为,闻扶?”
她还是忍不住问。
闻家祖上为天齐开国功勋,代代为将,忠君报国。
历代闻家之将也皆专效于每一任帝王,哪怕是贺成锋这样治国无方、昏庸无道的君王,闻家也听之护之,愚忠效之。
而贺玜登帝,虽使用了非常手段,可也见那闻扶带领两军,对他俯首称臣。
这样一位外可御敌杀阵,内可稳定军心的忠臣,没理由贺玜要针对他。
慈粼想不通,她窥去少年眼底,看见了那抹积压已久的戾气恨意。
她抬手覆于那双仇视的眼睛,俯身向前,将少年的身子推至亭柱,单腿撑于少年两腿间,“贺玜,闭上眼睛。”
少年眼前陷入一片漆黑,眉头一皱,伸手去驳眼前的手。
“听话。”
慈粼的声音如叮泠泉水,幽静入耳,化解了少年眉间的不耐烦。
贺玜鸦青色睫毛轻轻颤扫,抑制着呼吸,有些迷茫地怔愣着。
手心感到一阵痒意,袖口被少年轻伏的气息吹动,竟惹得慈粼脸颊一热,有些不自然起来。
“贺玜,同我说说,为什么不喜欢他?”
良久,贺玜才轻微低头,声音嘶哑沉闷:“没有。”
慈粼指尖轻挑他躲避的下颌,声音多了几分蛊惑:“真的?”
贺玜紧抿着唇,沉默几息,又弱弱吐出几字:“不喜欢。”
慈粼嘴角一勾,贴近他几分,细细观摩贺玜喝醉酒后脸上的一帧一幅,“不喜欢为何还留着他?”
这个问题又让贺玜沉默住了,他侧了侧头,好似在思考。
慈粼也不催他,只静静将他从头到脚看得仔细。
思考问题时的贺玜还是同以前一样,那样内敛安静。
就算醉酒,也不会耍酒疯。
正当她想着,少年轻轻攀上慈粼的手腕,小心翼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