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没有动静,贺汀兰才敢抬头打量他,黑漆漆的,只能隐约看见男人跪下的身躯。
她小声地闷声道:“你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跪着做什么?”
男人没有说话。
她不禁胆子又大了几分,探头吩咐他:“你去把灯点上。”
黑暗的空间中,只听见男人起身的窸窣声,接着就是,屋内亮起一片。
将周遭一切繁华装潢都显现眼前。
包括那个男人。
男人站在台烛前,一身贴薄的黑衬,头发散披,面孔上几处淤青,眼睑微垂,只露出若隐若现的白皙皮肤。
看着,好像是个内敛的男人。
长得好像也不凶。
感受到少女的打量,男人也抬起头,对上她。只见少女一身华贵粉裙,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好奇望着他。
肤如凝脂,精致得像个娃娃。
他喉咙微滚,连目光都轻和了几分,生怕又给人家看哭了。
贺汀兰不自在地别太眼,软糯的声音轻轻响起:“你不能待在这里,你走吧。”
听到少女的逐客令,男人敛垂目光,踉跄往门外走去。
在男人背影即将要消失时,小公主叫住了他,“昨日你被打时,听那些人说,你需要钱治病?是家里人生病了么?”
眼前这个男人除了不知礼数外,也算是个实在内敛之人。
男人身子一顿,沉默起来。
显然,此刻男人若是顺着贺汀兰的话,求人给些银两,说不定能解他的救治之急。
可男人没有开口。
亦或是曾开过无数次口,求过无数人,见惯世态炎凉,人心冷漠。
知晓这些权贵富有之人的傲慢和鄙视,便不再开口。
贺汀兰感受到男人自发的悲凉,慢慢下了床,从身上拿出一些银子和首饰,靠近他。
“这些你拿去,救人要紧。”
那只白皙皓腕小心翼翼地将一个漂亮荷包放在他手上,荷包上绣着淡雅月季,隐隐透出花香,钻进男人的鼻腔中。
他掀眸,怔愣的目光落在少女稚嫩面庞,通明的灯火勾勒出她精致的轮廓,散发着淡淡柔光。
巧笑倩兮间,只觉得玉面芙蓉,明眸生辉。
少女还等着他的回答,可男人喉咙一紧,嗓子发干,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那抹背影离开得有些慌张,连句道谢都没有。
小公主也不计较,只愿他能如愿及时赶回,救好家里的亲人。
可没过几日,那个男人再次出现在她的马车上。
依旧与第一次见面那般,跪在她面前,说要报答她,感谢她的施以援手,让他的亲人有了最后的体面。
男人约莫着比她大十岁,正襟跪在她铺陈马车的毛毯上,胸膛高挺,肩宽腰窄,肌肉线条分明,看得小公主耳根发热。
“你…你这是又做什么?”贺汀兰往马车靠榻缩了缩,离那男子气息远了几分。
男人抿嘴,面色带着几分苍白疲倦,长眉微垂,说不出的听话。
“我可以做一个听话的下人,只要你需要。”
贺汀兰涨红了脸,左右望向车帘,确认跟车的奶娘没在,才吞吐道:“你别说这样的话…会被人误会的。”
男人垂着头,沉默。
贺汀兰没有接触过男子,对于魏梵的执着她无可奈何,到最后的屈服:“我答应了。你先起来……”
不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么?为何他每次见她就甘愿跪在她脚边……
她以为魏梵生来性子软,沉闷不争,故而将他安排在殿前,做个打扫下人。
可一次意外,让她看清了这个男人只愿意对自己听话,也只甘愿跪于自己脚边。
听话,又腹黑。
睚眦必报。
才是这个男人真正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