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初--
慈粼本想去公冶顺侯的寝宫看看,见里面灯火彻夜,还有时而露出的几声酥骨的呻吟。她顿感心中一恶,当下实不宜再探玉佩之事,只得飞檐游走。
“西融何时有这样简陋不堪的院子?”
不等她脚跟站稳,便感知院中有人,旋即身形一转,藏在了院落的转角处。
月色微弱,男子缓缓推开殿门,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
不说话,好似是在赏月。
慈粼望着那瘦弱的身形,识出了是那个坠入江中求死的少年。
谁知那人忽然反头,目光一丝不错地对上了她的视线,如黑夜中警惕反捕的狮子。
她心下微惊,此人有很敏觉的洞察力。
只是,他发现她了,为何没出声拆穿她?
半响过后,她换了一身丹青长裙,发髻简单用根簪子轻挽,从转角处走出,佯装偶遇。
只见那人并未看她,只孤零地仰看夜空上升的那抹玄月。
她盯着这个刚从江中死里逃生的少年,缓缓靠近,试探性地喊了句:“兄长?”
少年的背一僵,扭头看她。
脸上表情古怪,似是对这句兄长有议。
她心里有些发毛,拿捏不住他是怎样的性子。
对于贺玜,川乌给的信息很少。大慨是觉得这样的人在西融存在感太低,无关紧要于她的任务。
“虽不曾相见,却流着同一脉血。我应该喊你声兄长,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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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说话,他是哑巴不成?
总算体会到公冶承面对他时刻要跳脚的情绪了。
她瞧着院中少言孤傲的少年,心中挣扎半响,夜行王宫被发现,若是被揭发出去,她的身份难免不会引起怀疑。
杀了他,再嫁祸于那个没头脑的公冶承身上,倒是合理。
可瞧着,那孤身消沉的少年,也不像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对不起啊兄长,我睡不着出来转转,就不打扰你看月亮了。”她转身,欲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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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东西不要了?”他终于说话了。
慈粼脚步一顿,变了脸,就那样继续装沉默,让她手上少一点杀孽,不好吗?
她紧绷下颌,闪现于少年面前,将他踢退数步,一把短利匕首瞬时贴在少年脖间,将人重重抵扣在墙角。
只听一声闷哼,迫仰着头。
借着月色看去,少年眉眼间一片平静,如那日船上,坠入江中那刻。
“倒是真不怕死。”她观摩着少年脸上的表情。
少年缄默垂下眼睑,从袖中伸出手来,声音沉闷又微弱:“还你。”
随着吐字,少年嘴角缓淌出鲜血。
慈粼顺着视线看去,一把匕首置于他掌心,手腕处隐约几处交错的疤痕,被单薄的袖口遮盖。
少年手里的匕首与此刻慈粼手中的,正是一对。
她当时触景伤怀,动了不该动的善心。
如今,节外生枝,给自己留了个祸端。
若他一上来就挟她倒还好,这样她就能有杀了他的理由。
可他偏偏没有。
啧,真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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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殿下,到了,就是这!”
此刻,转角处转来几人脚步声。
她眯眼,这座小院破旧不堪,院中无遮蔽,且只有转角那一处出口。
冷脸,收刀,迅速进了院中的房屋。
少年张口想说些什么,见人已经进去,便也虚步跟上,将房门掩盖起来。
他本想说房中只有简陋的床铺和桌椅,并无藏身之处。
不料慈粼轻功一跃,隐于房梁之上,毫无痕迹。
那刻同时,房门被一脚踹开,挤进了五六个下人,公冶承从后面走进来。
他被人扶着,一手撑着腰,前几日受在身上的板子还没好全。
“好你个贺玜,老子都为你受了罚,你倒还活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