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沈后被刁难,岂不合乎常规?”姜芜皱了皱眉。
“寻常刁难,如何能撼动,陛下往深处想想......宫里的话本子,还是看少了。”帝释霄摇头道。
沈涟漪的表情,顿时有些不自然。
“本宫没想到帝都统,竟连这等秘事也能料到,的确,圣上受我父王的恩惠,在朝堂上如鱼得水,可为民间的那段佳话,悬至后宫,拥群臣奏疏于本宫。”
姜芜不解道:“后宫不干朝堂政事,他们这群老头子,围拥娘娘作甚?”
“自是为了子嗣。”沈涟漪怅惘道,“本宫的体质特殊,并非不能诞下孩子,只是圣上需要的,是继位的皇子,是稳住皇位的筹码,而非本宫的孩子。”
雷声一鸣,姜芜终于明白了她的苦衷——
楚鸣皇后,汤药不离身的。
原来是迫使为诞下皇子的工具。
沈涟漪就那么歪坐着,头上没有过多的朱钗,手腕也无任何的束缚,宽大的华裳扬起,衬得清瘦苍白。
她仿佛是在找什么东西,回眸的一刹那,露出了淡漠的眸光。
身心的所有,再也难以洗刷掉的痛楚。
难怪医官治不好,都得横遭一死,楚鸣王喜得麟子,这种情况下,喜事告于五湖四海,沈后重病的消息,明面也有了借口——因诞子所致。
姜芜余光瞥了瞥帝释霄,他淡淡地移开了视线,握拳在唇边咳嗽两声。
装的还挺像。
屋内的光线,忽然亮了许多,险些给姜芜晃了双眼,待她仔细瞧了个遍,那扇门不声不响地推进来。
有个脚印,悄无声息地落在沈涟漪的身边。
“这便是你的不耻?本君想和你说说话,不行吗?”
姜芜和帝释霄不约而同地看着他。
“为何不回答?”李初半跪祈求道,“你真要对本君,狠心到这个局面吗?”
沈涟漪撇开脸,只道:“本宫什么都忘了。”
“好啊。”李初气得发抖,“倘若本君不是半道折回,你是不是连最后一面,也不肯给我。”
沈涟漪不予追究道:“如今见到了。”
李初一把揽住她,生涩道:“但你不愿活了!李敕川这畜生,他怎么能......啧,本君就该将他千刀万剐。”
“咳。”沈涟漪拍打着他的后背。
“本君一定会治好你的。”李初难掩激动地说道,“你再等等,好不好?”
沈涟漪收住手,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再让本宫等。”
“涟漪想要什么,本君给得出。”李初不假思索,答得格外果断,“我好不容易,终于把你带回.......你要舍下本君。”
“错了,早在几年前,你就先舍下了本宫。”沈涟漪的眼睛沉重。
“全是本君的错。”李初认得毫不含糊,“可是涟漪,你不能光允许我犯错,不给本君机会弥补。”
沈涟漪听得脑袋作疼,衣衫的血,沾到了对方的领口。
她满眼疲惫,望向门外的光景。
“储君,望春花长得可好?”
李初拿出怀中的花,放到她掌心:“你试着去感受它,在那块界碑处,开了许多,许多的望春。”
“你还是不记得了。”沈涟漪对望春的喜爱,无异于也来自他,“储君曾答应涟漪,待它盛开时,便骑着高头大马,正大光明地携着婚书,来雍王府娶我为妻。”
“本君记得。”李初笃定道。
沈涟漪艰难地喘息一句。
“记得的话,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李初匆忙起身道:“因为本君怕了。”
沈涟漪阖着眼,又睁开道:“勿要解释。”
李初盯着她的眼睛,转手摸出剑。
“本宫厌恶你,做什么一意孤行的伪君子,万般事在面前,一定要当个烂好人吗?一定要为所谓大义牺牲自己吗?”沈涟漪连咳数声,鲜血难止道,“你断后路的时候,想过我该怎么办吗?因为亲眼见到那场大火,活在无尽不安里,所以带着痛苦至死吗?”
她太疼了,疼得再也睁不开眼,脸颊冻得作颤。
李初跪地托着她的身子,手指不停地抹掉她唇边的血,越抹越多,血水像是充斥了眼眶。
他愈发得看不清,麻木地俯下脑袋,吻住那个半张的嘴唇,包住温热的内腔,却感受不到对方的呼吸。
“涟漪不怕,本君陪你。”
沈涟漪看见了喜帐挂满的雍王府,为她梳妆的阮娘,嘴里嚼着一块儿偷吃来的蜜饯,烛光亮堂,乐声吵扰,而后屋门被强行撞开了,她的夫君笨拙地手捧着望春在笑......
幸好这次,你我不再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