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涟漪长吁一声,慢慢拨开了袖子,经年的疤在臂间,看起来相当可怖。
锦素垂着眼眸,手里的银针在抖。
“娘娘癔症了?这声妹妹从何而来?”
“你不愿道明,本宫也不相逼。”沈涟漪翻过手,每个穴位的外层,无不例外都是针痕,“这几年来,林将军暗中筹谋,只为让本宫抽身......你亦是他派来的,对吗?”
“林将军,他万事周全。”锦素握着手腕,“娘娘无需忧心。”
“半晌后,大殿内,只会活下一方。”沈涟漪的眼中,空洞得什么也没有,“而无论谁赢了,这些年间,陪在本宫身边的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锦素施了数针,神情不明道:“你性命有虞,难道要替他们同圣上争命!?”
沈涟漪忍痛道:“不止是他们,还有你。”
“可我和娘娘并无干系。”锦素喉中堵着一阵酸楚。
沈涟漪用余光看向自己的手臂,怅然道:“毫无瓜葛,最好不过。”
“何苦说违心话。”锦素封住最后一脉,抬头看着她,“皇后当真要如此?”
“昔日,是本宫守着虚妄,顾及儿时情分,一心只求相安顺遂。”沈涟漪话音微顿,脸色变得暗淡,“独独换来的,是圣上不允,欺我势单力薄,辱我无力反抗。”
锦素默然不语地听着。
“二位不入大殿,隐匿在此处作甚?”
余音未绝,他们心下一颤,大殿外的守卫没了踪影,殿门紧闭不开。
沈涟漪遮住袖口,抬眸看向他们:“不成想再遇阁下,你究竟是何来路?”
锦素警惕地打量了几眼,下意识攥紧银针,在破屋外,那时她交手了才明白,实力的悬殊,虽无十足把握,但事关皇后安危,应当拼死而搏。
帝释霄直起身,松开揽腰的手,他干咳了一声,泛白的指骨摁住剑。
“本都统的名讳,沈后理应听过。”
沈涟漪面不改色:“原来是南旻的那位。”
“沈后记得便好,省的提醒。”帝释霄往旁边凑了凑,半步未贴近,反倒是陛下退了一大步。
“林将军的本事,应该拉拢不了你,本宫也不曾见过阁下几面。”沈涟漪狐疑道。
帝释霄勾住姜芜的衣带,指腹在脖颈上摩挲,声音中说不清的隐喻。
“望春。”
姜芜被箍得用力,脸色暗作从容。
通往大殿的路,明显不止一条,但他们兜兜转转的,形势竟和方才如出一辙。
沈后,原来帝卿救的是她。
尚未理清头绪,那只手忽然转了个方向,冰冷的触感,隔着布料凉飕飕的,从后颈一路往下,宛如过电般的酥麻,最后紧扣在十指间。
“他......”沈涟漪诧异道,“还活着?”
帝释霄往里握了握,嗓音听起来愉悦十分。
“沈后从未信他死了。”
“是,本宫始终坚信——”沈涟漪自嘲地回了一句,“但事到如今,我宁愿他真死了。”
此话一出,大殿内猛地传出巨大声响,在场四人闻声而动,姜芜还没得及反应,便被帝释霄强牵了过去,目光当即翻转,四面八方的杀气,瞬间朝着他们扑来。
风声呼啸,预想中的厮杀,像是陷入不高不下的局面,高座上的李敕川死盯着,表情似乎更加不悦。
他的皇后,不该出现在这里。
帝释霄眸光微抬,沉声道:“李君,沈后给你带来了,他怎么还坐着皇位呢?”
这声问句一出,数支箭擦过林啸的枪身,射穿银针,直朝他们袭来。
箭羽被斩落,尸体横七竖八的,所幸姜芜半分未伤,只是看见沈涟漪的身后,多了一把匕首。
寒光乍现,离得最近的锦素,分身不暇的同时,而在林啸的右边,那个毫不起眼的随从,伸手挡在了匕首之下,另一只手握剑狠厉地捅进对方的心脏,血溅在了沈涟漪的眉心。
那个随从背着身子,仿佛听见了什么,肩膀一僵硬。
大殿的所有人,明明身陷杀伐,只因沈后的两个字,放下了武器。
“储君。”
“罪君见过娘娘。”李初冷静地拔回了剑。
高座前的那把弓弩,坠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