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尔等还是拘泥礼节,也好。”姜芜稳坐皇位,看他们的目光里,带着一丝不忍。
而为首者,眼底着青,不见张口之语。
“多年来,孤潜心念佛,渡去一身杀伐,半生不为己,难面君心难握帝令。”姜芜清了清嗓子,忽而看向他,“如今佛祖开悟,遂重整旗鼓,欲与南旻共生共死。”
群臣们惊魂难定,皆是附庸道:“陛下......陛下赤心,臣等誓死追随!”
“诸位爱卿,起身吧。”姜芜寒暄几句,神情严肃道,“南旻守有榜首之名,是尔等尽心竭力,孤不会苛待,论功行赏,故而奏言亦要谨慎。”
言罢,底下是不小的一阵骚动,姜芜看他们摇摆不定,正准备好心发难,右手霍然冲出了个皓行军首领。
“陛下礼佛之际,三军同帝都统一道,征伐了数载,不日前更是平定两国祸端,所救战俘也是仍由帝都统决策处置......但,但其私自包藏在府,致民间流言盛传,亦是不耳。”
“孤知晓此事,有何不耳的,那女子说是不肯为仆,自死剑下,你疑帝卿生有异心,还是觉得死有余辜?”姜芜倏然掰过指腹。
“......陛下。”皓行军首领被怼得难辩。
贺子玄缩着脖子,站在最不起眼的地方,两眼却盯着帝释霄直看,放眼南旻诸臣,谁敢弹劾他,陛下一来,无稽之谈竟是一个首领提的,怎么看都是他自己安排的吧。
“陛下,臣亦有本要奏。”一道声音不善,姜芜转眼看了过去,对他的那张脸,倒是没什么印象。
对方样貌年轻,想来是帝卿亲自提拔的,群臣们惶惶不安,一边等着陛下的后话,另一边又怕陛下的裁决。
然而,帝释霄抢先开口,便活生生地掐断了他们退路。
“臣......无本要奏,可否先行而退。”
群臣们随即跪地,恨不得找个地方自裁,唯独贺子玄面目惊恐地看着他,一时间忘了要跪。
“帝卿在说什么?”姜芜觑着他道。
“陛下。”帝释霄沉着一张脸,“微臣另有急事要办,此人乃为户部侍中方洄,他的奏折意图在参贿,参的是礼部侍郎贺子玄。”
“臣冤枉。”贺子玄听了关键,哆嗦着跪下道,“陛下,礼部所关开支,一向记录在册,理应是方侍中误会,臣几日前,受邀而逛识宝楼,顺道打探了点消息,适才支出稍许银两。”
“不知贺侍郎,受何人所邀而逛。”方洄腰板一挺直,“这识宝楼特建于南旻,文书缴纳的定额超数,成了商户例外,进楼者要么钱财到位,要么......”
方晟动了动腿脚,连忙走到前头,老气横秋道:“要么权势滔天,一个识宝楼,引来的争议,今日也说不完,贺侍郎相邀老臣,他要做什么是他的事,老臣只是寻一物,以供御赐之花,结伴未尝不可。”
“原是误会一场。”帝释霄背过身,对着群臣放话道,“望各位大人,别将私事放在公堂,令陛下分了心神。”
“帝卿甩手要走,便不打算自请奏疏吗?”姜芜出言得毫无顾忌。
群臣们面面相觑,心道陛下这是想翻旧账了。
良久无言,姜芜收回了视线,嗓音无情道:“公文一事,孤自有判夺,暂搁宫内。”
“尔等跪安。”
群臣们刚目送走帝释霄,还想同陛下说上两句,又被蒋廷催赶着出了瑾乾宫。
贺子玄一脚踏出,就被阻拦在殿门口。
“贺侍郎,孤对堂上的事,还有不解。”姜芜在他身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尚书依托寻物缘由,施以借口,但你的身份,去那处做什么。”
贺子玄屈膝在前,吞吐道:“陛下忘了,就在几日前,顾北侯入狱,臣是孤立无援,遂出此下策。”
“怪力乱神,竟比白书云还要通达。”姜芜笑出了声,“那个地方能有多大本事,能让帝卿——”
“陛下,识宝楼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贺子玄压住声音,留心四周的大臣们。
“孤是稀奇,它怎能称之为例外。”姜芜一抬手,示意着不远处的提督。
贺子玄点了点头,他也怕被蒋廷逮着赶,咬牙应道:“陛下要是愿意,用不了几日,识宝楼东家大办宴庆,听说会亲临现场,那时便可一见。”
“贺侍郎。”姜芜掸了掸披袄。
“臣在。”贺子玄紧闭着嘴。
“今日的事,虽为楼太司相办,孤尚且没见她。”姜芜微转手腕,夺过他怀中的折子,“但你们礼部的排场,办得倒是风光,得奖得赏,那么如帝卿所言,可要罚?”
贺子玄脑袋一晕:“微臣认错。”
早知会有此事,那日就不该在帝释霄面前晃眼!
姜芜拨响发髻内的珠钗,指腹划出了血痕,失笑问:“你一个局外人,何错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