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至暗,有一处宫内的殿宇,可听风雪犹见竹影,被宫人们唤作——听竹轩。
穆九九照往常般趴在门前,不停地拍打着,但门外的守卫只是躲得远远的,任凭动静闹得再大也无动于衷。
韩湘婷揉了揉太阳穴,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再听到她这么一闹腾,有种精神错乱的恍惚感。
穆九九直喊道:“放我出去!”
“出不去的,你光是喊了这么多天,也该歇会儿了。”韩湘婷抬起眼眸,“别想着翻墙脱身,这是皇宫,不是村里的茅草屋。”
“任她喊。”李初拂去袖内的余灰,“反正总归出不得,好过一通受刑逼问,不是吗?”
“你们个个气定神闲的,也不数数看多少天过去了,万一姜姐姐出了事,那可怎么办。”穆九九垮着脸道。
韩湘婷又看了她一眼:“急有何用,与其担心她的安危,不妨照看好自己。”
穆九九无理可言,眼前的门忽然被推开:“姜姐姐!”
“你们?”姜芜怔在了门外。
穆九九一下子扑到了她的怀中:“我就知道姐姐会来的,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谁,是谁在拉我,你……你,你怎会在这里!”
“真是蠢笨。”韩湘婷见她被人拎了起来,噗嗤而笑,“你的姜姐姐,和他乃为君臣。”
姜芜闻声变了脸色。
“不知哪来的风吹得正好。”韩湘婷捋开了打卷的发尾,“竟将南旻的两位大人物吹进门。”
听听这话说的,生怕屋内的人听不明白,矛头不例外直指一人。
姜芜没有踏进屋内,始终保持着一槛的距离。
“你有话就别藏着了。”
“行啊,欺瞒三年,逃至荒野,南旻百姓可有知晓者。”韩湘婷仿佛就在等着这句话,见到她居高临下的眼睛,心中莫名感到不适。
“不劳烦韩姑娘惦记,现在是我的一念之差,决定你的生死。”姜芜眼眸泛冷。
秦语眠静静地坐在一边,抿唇道:“这是在窝里横嘛,大家分明清楚,每个人来到小村前,多多少少都有点难言之隐,既然不问身份,还愿意朝夕相处,就别把所谓的不幸,怪在姜姑娘的身上。”
姜芜闻言不甚滋味。
人固然会死,战事亦是难料,可殃及者甚惨。
“我并非完全无错,拔得动刀剑,却未能了断人命。”姜芜看似怅然说道,“大雪之下,他们能救的都能活,偏偏死了......”
剑柄轻触到她的手背,帝释霄声音低沉:“这几天的病,是让陛下烧晕了脑袋,自己什么身体不清楚,若拖着一副病躯去杀敌,找死是吧?”
姜芜没想过能活的,撑到了三年的末尾,亦然是福报,死在南旻的战场上,何乐而不为,正好再见帝卿一面。
“不说这些了,待我料理好这桩事,自会护你们离去。”姜芜看着这屋里的人,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我不要和姜姐姐分开。”穆九九拉过她的手舍不得放。
“华裳国派了使者送信,你远在外的父皇,应是不肯。”帝释霄没有一丝怜悯,无情地扯开她的手,警告道,“所以别想赖在南旻。”
穆九九落空的手一顿,求情道:“不是赖,我能帮忙的,暂且多待上几日便好。”
“几日怕是不够吧。”姜芜轻易地看穿了她,觉得尚有余地周旋,深思熟虑道,“此事我再做考虑。”
“陛下。”帝释霄猛地转身,“用得着考虑什么,方才问臣的那句话,臣现在给与答复,我要真能看透便好了,何至被捉弄地摇摆不定。”
姜芜的声音模糊在风声中:“帝大人,宫中要务繁忙,莫要因小事,分了心神。”
“剩下的事,我来处理。”帝释霄摁得指骨作响,随后朝轩外招了两下手。
不多时,一队随从站到他们的面前,姜芜警惕道:“宫内固若金汤的,需要这么多人守在此处吗?”
“他们是来护你的,这几日病在府里,气色也不怎么好,难得有点时间,不去宫外看看吗?”帝释霄指着几人,然后又让守卫把听竹轩内外看牢。
穆九九看到他指了指自己,想都没带多想地往前迈了出去:“走呗,至少是在陪姜姐姐。”
因为帝卿的话,他们还真出了皇宫。
大街内人头攒动,哪怕天气已然恶劣十分,也压不过商贩的吆喝声,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轻嗅着能闻到各种暖烘烘的香气。
“果真舒服。”穆九九麻溜地下了马车,踢开一石子,“皇宫内的那个什么帝大人,看着就令人生厌。”
“呵,你当着她的面,说人家臣子的坏话,这便好了?”韩湘婷低手搭在了穆九九的肩侧。
“总比你好,背地里竟使坏。”穆九九一歪头怼了回去。
韩湘婷栽了个跟头,噎得回不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