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台上的灯芯已燃得只剩下寸节之长,空有一片清浅的烛泪流淌。
榻上之人双目轻合,只是白皙的胳膊和双肩暴露在空气之中,在窗外的冷月映照之下而显得愈发纯净。榻上的被子仍旧整整齐齐地叠在床边,未曾有过被拉动的痕迹,胸前仅有单薄的布料轻掩,昏暗迷离的光线之下只消一眼便能让人生出无尽的遐想来。
行至床边,他轻轻伸手拂上了她的肩头,但这细腻冰凉的触感却让他狠狠一蹙眉。
凉风不断渗入窗缝而将她的身上的温度携之而去,地上散乱着的裙裳显然被撕裂成一半而不能再穿,他连忙从后方的衣柜里找了新的里衣来欲要替她换上。
将衣服放在榻沿,他轻轻将她扶在了自己怀中,下颌与她的前额相贴之时所感受到的是一片滚烫,但肩头与双臂却均是冰凉。对她肌肤的渴望在他心底不断疯长,但目下还是连忙替她穿好了衣物又拉过被衾来结结实实地裹住。
那前额的烫意使得他不得不赶忙叫了太医来,重新换过灯芯之后瞧着她纤细的手腕正被把着脉搏,万千愧疚涌上心头。
“公主素来体弱,如今又逢秋至之初而气候急转,受了寒再加上休息得不甚充足便容易染上风寒,倒也没什么大碍。待下官开上几幅汤药来按时服用同时又好生休息,过些时日便可痊愈。”
“只是……”贺容通为萧瑾诊疗多年,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幼时丧母而后又远嫁西戎,如今经了不少周折才得以重新归来,他心下也常为之慨叹痛惜。此时她白皙的脖颈之上凭空出现的许多痕迹扎眼非常,虽说这话尴尬但毕竟身体要紧,他咳了两声接着往下说去。
“姑且不论大人和公主是否完婚而符合礼法,但从目下的身体状况上来说那是急不得的。下官为公主诊疗多年,公主非但自小体弱畏寒又素有心口不时绞痛的毛病,大人也不能只因眼下的欢喜而将这些都抛到脑后去。”
“不同于寻常人染上风寒,公主还要多些时日才能将所亏损的元气恢复回来,还望大人也对此多上些心思。”
“是,我知晓。”他这番叮嘱更让裴誉亭的一颗心仿佛被无形之中的一只大手攫住一般,传来一阵又一阵痛楚之意来。
昨夜她本就冒着大雨而独自一人骑马前去城西迎他,秋雨夜寒,回来时一身衣物早便湿了个彻底,而后白日定然又为近来的事情奔走忧劳,回来时也已然是天黑了个彻底,如今连饭都没来得及好好吃上一口便是他的一通胡闹,而后露着肩膀又没盖被子睡了这半夜染上了风寒来。
分明是知晓她体弱的,近日的气候本就跌宕不定,怎能经得起这一通的折腾来。
跳荡的烛火之下是她显出苍白的睡颜,他上前将她颈间的被角往上掖紧了些,而后伸手将落在面颊之上的一两根发丝拂到了而后。
反手探去,枕巾之上也是一片潮湿冰凉,再凑近一看去,眼边还残存着隐隐约约已然干涸的泪痕在。
这枕上的泪痕分明早被窗中凉风的入侵浸染,但触在他手上却仿佛要生生将他的皮肉烫下来一般。
本就日日奔劳,而后冒雨去相救与他还要受到他的如此责难,她一定心下不好受吧。
念及于此,他胸口更是一阵又一阵绞痛回旋。
月落日升,午后的空气又重新带上了暖意。
大雁南飞,雀鸟的叽喳声也一日疏过一日,就像树木之上或黄或绿或黄绿相间的叶子一般一点一点落地入土一般。
待转醒之时已是下午,萧瑾因着这长长睡过一觉之后精神也算是恢复了不少,加之昨夜今晨被喂下的药汁在体内发作,此时额上退去滚烫的同时神智也还算清醒,并无天昏地暗的眩晕之感。
“现下感觉如何?可有好些了?”坐在榻前的裴誉亭感知到动静之后连忙凑近问道,但许久未曾得到她的回答。
恰逢此时药汁将将被煎好,他便连忙动作十分轻柔地将她扶起身来,而后从侍女的托盘之中将药汁小心翼翼地端出,用勺舀起来在口边轻呼着。
药汁的热气与他的气息缠绕着,萧瑾也并无抗拒之态,只是面无表情地将这温度正好的药汁咽如喉中,眉心只是隐隐的轻抽着,并未因此而蹙起。
见她一碗药汁下肚,裴誉亭连忙殷勤地从旁要拿过蜜饯来喂她,而她也只是机械地接过,任由口中的苦味与甜味对冲着。
将空药碗重新放回了托盘之中,裴誉亭望着她唇角轻动。
在白昼的日光之下同她清洁的肌肤一对比,她脖颈上的痕迹显得更明显了。许多小块的青紫掺着新鲜的红意连成大片,一直蜿蜒到衣领之下。
可这样的片片痕迹落在他眼中却是别样的美,仿佛白玉之上的紫红斑点恰恰能那一块无暇的美玉衬得通透纯美,旖旎多姿。
那曾是他们亲密无间的见证。
好像还不够美,若这样的痕迹要再多些还会更美。
心下当即生了无名的冲动想将她身上碍事的纱衣扯下,而让着痕迹往更深处蔓延,蔓延至那光滑细腻的后背,蔓延至温软馨香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