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萧炬当即便把一应事宜准备妥当,往上递了折子以颇为悔恨自责又羞愧难当的口闻推去调度援兵一任。
如此一来,现下最头痛的人便要属皇帝了。
杂七杂八的事情堆在了他面前,他全然没有一点要处理的心思。萧玥是死是活是真是假他一点不关心,交给裴誉亭他爱查成什么样子便查成什么样子吧。如今他还能平安地站在众人面前,则裴府失火的事便也可不了了之。就是萧炬此时非要凑这么一个热闹将调度援兵的烂摊子丢过来,好在现下萧鼎桓手中没什么活计,让他接过去管着便是。
强撑着精神把这几件事情安排毕了,他忽而感到胸腔猛地一痛,紧接着便是喉头一腥,往面前的桌子上咳出了一口泛着黑气的血来。
“陛下——”一旁的王保见状连忙上前将他扶住,接着便急急朝外喊着“快传太医”,但还没有等到太医来却等到了另一件让他更为头疼的事。
只见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跪在阶下道:“陛下,不好了,皇后、皇后薨了!”
“什么?”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高氏前几日时分明身子还很是结实,如今竟然人说没便没了。
错愕之情大于伤痛,他急忙起了车架要往凤仪宫去,待他跨入宫门的那一刻已然是哭声四起,萧炬已经跪在榻下哭成了泪人。
本就一阵一阵发痛的胸腔如今被这哭声扰得更为沉重,他上前看去却分明只看到了高氏平静的脸,就像平日夜里困极而睡着了一般,但那榻上之人却是已没了生息。
肥胖的面颊不再有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那紧闭的嘴唇之上并不是苍白的色彩。
但将其饮食起居一一排查过来竟是连半点不对劲的地方也无,太医说无疾而终是一种福分,起码人不用遭罪。
生老病死都是难免的事,他此刻也已经是疲累到了极点,而病痛又不断加剧着身上的不适之感,再不愿多在此刻停留半分,他只将此间事宜交给了一旁的宫人便欲要回自己寝宫歇着。
青天白日之下琉璃砖瓦闪着光泽,哀戚之色在光与热之中不断往开扩散。
当一切料理完毕时灯盏中的烛体已经燃得快见了底,萧炬也将浑身的力气都痛哭了个干净,直至到了回府的马车上时他才觉得自己恢复了久违的清净。
坐在车中的叶柳将事先准备好的糕点递了上来。
此时着实是腹中饥饿,萧炬一面接过糕点放在口中嚼着一面发了问:“你做的?”
“这就是你说的和皇后送信?”
车中沉默了良久,一道娇滴滴的女声才应了“是”。
这声“是”后又接着长久的沉寂。
将这一盒糕点都吞咽去了腹中,萧炬浑身上下最明显的感受便是口渴,好在她同时还备了水,直至将水囊喝了个空他才觉得自己重新恢复了生气。
好像此时心中多出来的如释重负之感远远大于悲痛。
罢了。
王者本该如此。
割舍去了多余的情感才能据有天下。
如今皇后一薨还有好多身后事料理,也完全没有时间留给他去顾念旧情和一蹶不振。目前最担心的还是她手中萧玥的事情办不利索,他还得将这事重新捋顺了脉络而将证据尽数毁去才是。
同样深夜回府的还有萧瑾。
虽说高氏并不是她的生身母亲但毕竟也是她名义上的嫡母,总得到场以表示自己的伤痛与孝心。
凤仪宫中象征着丧失的白幡高高挂起,一如当年母后去世一般。
夜间的虫鸣之声一阵又一阵,加之车马颠簸,她的困意也由此一点一点地往上升去。
抵达府邸之后由侍女扶着下了车,余光一转,她忽地就睡意全无,撤了步子往后猛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