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道长长的队伍便在城门之前的空地上铺展开来,守在门前的士兵一身正色,肃然上前要核对一应文书。
棠雨将他们所有的文书递过,这士兵细细核验还不够,转而揣着这文书登上了城楼,而一侧的暮桃当即见状显出了愤然之色要叫住他,却被萧瑾伸手拦了下来。
若是出于保险起见的多方查验并不是什么坏事,按理来说他们本就得好好配合这一道道程序,只盼着千万别出岔子。
只是这士兵将文书送入城内后过了许久都并无什么反应,连萧瑾自己都等得有些心慌之时才见城门转动。
两扇极为厚重的门由原本的紧紧相接而现出一道缝,这缝隙接着越扩越大,直至完全敞开将城中的光景展现在众人的眼中。
城中并无喧闹的百姓,与之相反的是夹道而立的一排排铁衣甲士。
甲士之后又一人步伐利索,快步走到了萧瑾面前一行礼道:“公主远道而归,下官也是例行公事,公主恕罪。”
眼前的这人想必就是甸州的刺史,只见他的须发大体乌黑,但其中缠了些花白之色,约莫四十多岁,板着一张面孔,瞧着就是个不苟言笑又办事认真的古板性子,倒也难怪他经了层层查验后才将他们放了进来。
纵观城内,一排排房屋俨然而齐整地向后排列,道旁也有百姓驻足而观,但总维持着一个井然有序之状,并无喧嚣拥挤的场面,身上的衣服也都是颇为体面,并未见到捉襟见肘及沿街求乞之人。
由此看来,甸州治理得倒是不错,虽算不上多么富裕,但毕竟百姓都能得以安居。不过从这甸州刺史这般严谨认真的行事作风来看,的确应是个不错的官员。
“大人快快请起,能有大人这般秉公办事之人实乃大盛幸事。”萧瑾也福身还了礼。
这甸州刺史的确将一应事宜都操办得妥当,萧瑾一行人入城以后很是顺利地便安顿了下来,晚间备给他们的饭食也颇为丰盛。
用毕餐饭后又在屋中歇了些时候,而后在她正欲洗漱之时传来了敲门声,她道了一声“进”后,一个身形较为丰腴的妇人迈进了屋中。
“这么晚实在是打扰公主了。”这妇人面上带着歉意向萧瑾行礼,而萧瑾也连忙唤着暮桃和棠雨去招待她。
此人正是这甸州刺史的夫人王氏,如今来访为的是自己女儿的笄礼一事。
“我和夫君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后日便是她的笄礼。我们甸州这小地方向来也没什么大人物在,如今公主途经此处,便斗胆想求公主前往观礼仪。”
原计划是在这甸州停留两日稍作休整,这笄礼是在后日,若是前往观礼便势必要在此处多留上一日。萧瑾略一思衬,也未尝不可,当即便应了下来。
“多谢公主多谢公主!”王氏激动得连连道谢,“我们这为人父母的就盼着孩子好,如今公主能到场参加可真真是我们天大的幸事啊。”
这王氏除了是个爽快热切的性子还颇为健谈,和她的丈夫一比竟是十分鲜明的差别,她笑着欲同萧瑾拉些家常,屋内顿时也热闹了不少。
“我家夫君一向是个不苟言笑的日子,平是也老冷着一张脸,办事也常常是循规蹈矩的,乍一看别人都要道他不好相处,但是实际上他却是好说话得紧。甸州的百姓谁家里出了什么要紧事,他若闲下来了总是要第一时间过去帮忙的。”
“平日里在家中他学业上总是要对孩子要求严些,但相应地在别的方面也勉强能算得上是一个慈父,这次笄礼他也是废了不少心思操持呢。”
……
瞧着王氏这一副絮絮叨叨的模样,句句大体都围绕着丈夫、女儿和甸州城,萧瑾心中涌上了别样的温情来。她话里话外所展示出的刺史形象都是面冷心热,与萧瑾白日里对那刺史留下的第一印象相互补充也形成对比,在这相较之下,她不禁也好奇这样严肃板正的面孔之上会露出怎样的宠溺之色,如此想着也变对后日的笄礼多了期待。
中间的一日光景很快过去,府内的上上下下早已布置妥当,萧瑾一早便收拾完毕入了场,只是她自西戎归来也并未有什么礼物带在身侧,只能从自己的首饰中挑出一对精致步摇包了起来。
院中一派新生的春意,风气悠然和柔缓,嫩叶之中缀着的花影摇曳,柳丝依依飘舞,燕儿几声呢喃,天上是晴空万里,丛中是蜂蝶嬉戏。
前来观礼的众人面上都带着笑,而那一向严肃的刺史脸上也洋溢着平日里少见的喜色。
一众宾客齐至,吉时已到,礼开。
刺史立在场中,先做了个简单的致辞。喜色全都写在那张黝黑严肃的面孔之上,笑意洋溢在眉眼只见,眉角舒展,眼睛却不自觉地随着嘴角的上扬眯了起来。他不算瘦也不算胖,但隔着衣袍能看到些凸出的肚子,随着他脚下的动作微不可察的晃动着。这晃动是隐隐约约地上下颠抖着起落,圆圆润润,很显福态。
眼前这般的实景倒是全然与王氏昨日所描述的一一对应起来,这样的表情与这样的五官相合,显现出超脱了往常那种勤政爱民的惯有印象,多出了些亲切可爱的意味。此刻他不是甸州的刺史,仅仅是一位父亲而已,一位普通的父亲,一位为自己女儿年满十五而欢欣不已的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