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长公主,她就不由想到宁王,恰好此时沈舟云出声提道:“你方才说噬心蛊极其罕见,为何这样珍稀之物会被用在谭修身上?难道对于幕后之人来说,价值百两黄金的噬心蛊并不算珍贵,哪怕浪费给谭修这样的小人物也没关系?”
“或者在幕后之人看来,将噬心蛊用给谭修并不是浪费。”
李星鹭没有顺着沈舟云的话深究幕后主使是蔡昊还是宁王,她只是对谭修被灭口这件事给出了客观的猜测:“我们不清楚幕后之人指使谭雨淼在活人身上试药的目的,也许这个目的很重要,以至于对方必须确保没有人会泄露消息。”
沈舟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他顿住脚步,伸手打开牢狱的大门,李星鹭这时才发觉她们已经走出了县衙大牢。
下一秒,沈舟云不打招呼地突然将她横抱起来,紧接着跃上了最近的屋顶:“我现在带你回谭府药房换药包扎,你顺带回房收拾一下行囊,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前往江州城。”
明日?
李星鹭惊讶过后,又觉得理所当然——沈舟云此行的目的本就是往江州城赴任,因为谭秀林和谭治的两桩命案,他才在清远县驻留,如今眼看着已经耽搁了大半个月,命案也有了结果,他自然要立刻启程赶路。
“我倒是没什么行囊,只是若要离开,我还得先办一件事。”
李星鹭想起对赵德欣的承诺,不由说道:“我曾答应夫人要将她的私房钱转交给潘二小姐,离开之前,我得兑现诺言。”
沈舟云了然道:“那我去找潘县令,让他明日带着家眷来给我送行,到时你寻个机会把东西交给潘二小姐。”
没想到沈舟云竟然愿意为了这件事而去找他向来看不惯的潘斌,李星鹭想要开口道谢,但沈舟云将她放在药房,然后就扭头离开了,她的谢字只能不上不下地憋在喉咙里。
她蹙着眉走进药房拜托叶巧帮她换药,面对叶巧见缝插针地试探叶姨娘的下场,她只是告知对方叶姨娘不会死。
换药包扎之后,李星鹭独自一人走去了赵德欣居住的沁雅院,按照赵德欣的交代,她直奔卧房,在卧房里间床底下的暗格里拿出来一沓纸。
这一沓纸中有银票、有地契,但最上面的那张却不是两者之一,而是一张卖身契——是她的卖身契。
李星鹭眸光复杂地拿起被贴在那张卖身契上的字条——“答谢小鹭还原阿秀之死的真相,请你替她去看一看清远县之外的风景”。
字迹工整有力,这字条显然出于赵德欣本人。
“这谭府里的许多人,真是无法用好坏二字来概括。”
李星鹭叹息一声,将所有纸张塞入怀中,而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沁雅院、走出谭府,当她踏出正门门槛的那一刻,她在心底说了句‘再见’——不论是对这里的所有人,还是对原主的过往。
*
次日一早。
“沈大人,您要的马车我已经使人带来了,您看看是否满意?”
潘斌站在城门前,一边展示身后的马车,一边对沈舟云露出谄媚的笑脸。
瞧着那辆马车,李星鹭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但她还是更关注自己今日的任务——“潘二小姐,我家大小姐有一些遗物留在她房中,我想将其交给你保管。”
以这个理由将潘佑宜单独拉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后,李星鹭才从包袱中拿出那叠银票和地契:“潘二小姐,这是夫人托我转交给你的,她希望你完成大小姐的心愿,让善堂继续办下去。”
“伯母她……”
潘佑宜毕竟是县令的女儿,对谭治一案的内情也知晓颇多:“她还能回到清远县吗?”
“也许吧。”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李星鹭目送潘佑宜带着那叠钱远去,她走回方才的地方,面对潘斌的询问,她随口扯道:“一提起大小姐,潘二小姐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她不想搅扰到诸位,便自行回府了。”
潘斌没有怀疑,仍是对沈舟云奉承讨好着,生怕对方上折子把他监管下的县衙有人逃狱一事捅到京城去。
沈舟云却没心思理会潘斌,他直接牵走了马车,出到城门外,他停下脚步,对身旁的李星鹭说道:“上车吧。”
“上车?”
李星鹭指了指那辆马车,又指了指自己:“让我上车吗?”
沈舟云没有不耐烦,他重复了一遍:“对,让你上车。”
李星鹭环顾四周,发现旁边的一众提刑卫都已经翻身骑在马上,她这才明白了沈舟云的意思:“是因为我不会骑马,只能这样赶路?”
沈舟云点了点头,这回他直接伸手将李星鹭扶上了马车:“我不可能在一天内教会你骑马,所以只能找辆马车来载你。”
“这不好吧?我一个刚入提刑司的新人,弄这么大阵仗。”
李星鹭难为情地站在车舆前:“让哪位前辈来给我驾车,我都不好意思。”
沈舟云摇了摇头,他也站上了马车,而后在车舆前坐下:“我来驾车。”
“你来……这更不好吧?”
哪有让上司给下官驾车的,李星鹭虽然幻想过当上提刑官的威风生活,但她还不至于分不清现实和幻想。
这时,旁边纵着马骑过来的小孟笑嘻嘻地冲她说了一句:“小李,前辈告诉你,加入提刑司的第一个守则就是——服从大人的命令。”
说罢,他骑着马扬长而去,而李星鹭迟疑着望向沈舟云,果然,下一刻就听见他开口道:“进车舆里坐着吧,我们必须启程了。”
李星鹭不好再反驳,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走进车舆里,当她坐下掀开车帘往后望去时,清远县的城门在她眼中逐渐变小,这一瞬间,她才有了实感——她真的与过去告别,要奔赴新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