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鹭终于想起来,那天,谭秀林进了潘二小姐的院门,原主却被县令府守卫拦在门外,而一向体谅下人的谭秀林让原主站在原地等了足足两个时辰,她才从院子中出来,还因此耽误了谭府的家宴。
记忆中些微的反常原本并不引人注意,但与杨珍的叙述比对后,李星鹭立即意识到六月二十五那天谭秀林根本没有留在潘二小姐的院子中,而是趁此摆脱众多仆役,独自去见了杨珍。
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让谭秀林连相伴她多年的原主都不肯信任,而是宁愿千方百计地避开各方目光?
李星鹭垂着眸思考,再回过神时,方才还在她面前的杨珍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让提刑卫将杨夫人护送回家了。”
沈舟云向她简单解释了一句,旋即直入正题:“杨丹曾为谭秀林治过病吗?”
“近一年来,小姐都没有生过病。”
李星鹭果断道:“我从未发现小姐与杨丹有过任何来往。”
“所以治病只是谭秀林送钱给杨珍的借口——或许,她知道杨丹失踪的内情?”
沈舟云没有等待李星鹭的回答,而是自己顺着这个假设说下去:“谭秀林死于混毒、杨丹被充作药人,药是贯穿这一案始终的线索,与药关系更大的显然是谭雨淼,而非陈锐。”
“你曾经说过,大家都知道谭秀林很疼爱妹妹,谭雨淼自己肯定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与陈锐私通一事不难解决,她只要将被陈锐强迫的经过告诉谭秀林,谭秀林一定会为她压下这件事。”
说到此处,沈舟云话锋一转:“私通被发现不足以构成谭雨淼的杀人动机,因为她会选择风险更小的解决办法——但如果她是抓人试药的主谋,而谭秀林发现了这件事呢?”
婚约与妹妹之间,谭秀林无疑会选择后者,但若是被摆在天平另一端的是七条无辜的人命,素来有底线的谭秀林会怎么选?
李星鹭不知道答案,而换成谭雨淼,她或许也不能肯定谭秀林仍会包容她,所以假如真像沈舟云所说,谭雨淼是抓人试药的主谋,那么为了隐瞒滔天的罪行,她就只剩下杀人灭口这一条路了。
“一个人去给受害者家属送钱,不是收买就是补偿。”
李星鹭按照这个思路分析道:“如果杀害杨丹的人是陈锐,小姐绝不会代替他去补偿杨丹的母亲,只有三小姐……”
那么问题来了,假如谭秀林知道杨丹被抓去试药一事,她会不会留下什么线索呢?
李星鹭因此对沈舟云提议:“既然兜兜转转,关键还是在小姐本人身上,那么我们不妨也回到原点,再搜一遍她的居所。”
“莲居?”
沈舟云挑了挑眉,欣然同意:“是该再搜一遍,上回有谭老爷授意谭贵阻挠,我们只搜了谭秀林的卧房,此次撞上谭老爷不在府中,正好将莲居上上下下都翻个遍。”
李星鹭听他语气,似乎对谭老爷意见不轻,而这正合她意——至少她不用担心沈舟云会像潘县令一样被谭老爷左右,甚至在查案缉凶的底线问题上向谭老爷所谓的利益妥协。
*
从小桥上走过,池面水波荡漾,点点水珠洒在盛放的藕粉莲花上,形成一副天然的风景。
可惜,李星鹭无法向谭秀林一样,每每见到这景色都能脱口而出一两句诗词,赋予它特别的意境。
“你……难道在触景伤情?”
沈舟云看见她有些失神的模样,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就算伤情,伤的也是原主的情,而非她的。
李星鹭摇了摇头,眸光复杂的看向他,却没有出声解释。
从穿书以来,她第一次这么清楚的察觉到她和原主之间的区别——陪着谭秀林说笑的小婢女不是她,叶巧口中的‘小露’不是她,在谭府中长大的那个‘李星鹭’不是她。
甚至在见到这个场景时,李星鹭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不同的画面,但她下意识想起的只有和沈舟云一起前来搜证的那一夜,那才是真正属于她的记忆。
沈舟云……她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一向谨慎的自己会轻易对他卸下心防——因为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她所接触的人都把她当成那个文静柔顺的小婢女,只有沈舟云,他眼中的李星鹭不是原主,而是现在的她。
李星鹭直勾勾的盯着沈舟云,直到他冷淡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她才收回视线,随后转过身开始在院中搜证。
这时候,李星鹭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处处细心的贴身婢女,带着对谭秀林的所有了解,在莲居中找遍了她可能会藏匿重要物品的地方,却仍没找到什么与本案有关的线索。
“大人,我们在府外巡逻时碰上了一名行迹鬼祟的女子,将她拦下后,她自报家门,称自己是县令府的二小姐,为寻好友谭秀林登门数次,却进不了谭府大门,所以才在府外徘徊。”
县令府的二小姐?
李星鹭眼眸一亮,她小跑到沈舟云身侧,扯了扯他的衣袖:“县令府二小姐潘佑宜是我家小姐的手帕交,如果小姐会将自己的秘密告诉别人,那个人不会是老爷或夫人,只会是潘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