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年的仗打的文邹邹,又恶心人。
因为他们都曾是前朝的臣子。
只有宣国武帝不是。
他家祖祖辈辈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农户,因为天下大乱,税收繁重,一家子人死的死,散的散,最后只剩下兄弟两个。
他起义举的旗号,是皇帝不仁,新君当立。
武帝,也是自前朝之后,第一个登基称帝的人。
“我知子阙有野心,可须知宣国,”云歇缓缓抬眸,目光平静的注视着林阙,“并不是一个能久耗的国家。”
前阵子斩杀的贪官不少,从他们府邸抬出来的银子终于全部登记造册,计入国库,如今的宣国并不缺钱,可是他们缺少粮食。
正所谓民以食为天,没有吃的,什么事情都办不成。
“我知。”林阙握住云歇的一只手,声音暗哑,“以杀止杀,以战止战,这本是最次等的做法,可若是这次不把他们打怕了那往后不只有陈国,什么夏国齐国甚至是燕国,随便一个国家便敢上来踩宣国一脚!”
新帝登基又内政不稳,军事空虚朝无良将,若是换一个立场,云歇都想称赞一句,这是一个多么好欺负的敌人呀。
很显然,外界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燕国敢在自家内乱时,便以一个废物太子的死为由头发兵,所以平常只是小打小闹的陈国敢大举进犯,如今宣国的一整条边界线上,没有几处是安稳的。
弱者可欺,人人可欺。
“子歇,我也算是个忍了一辈子的人了,我不想让我的国家也忍下去,这里的每一寸都有我父亲的血,都有我宣国百姓的血,我要让他们都知道,宣国的国土,不允许旁人侵占一分一毫。”
一寸山河一寸血。
云歇望着林阙遍布血丝的眼球,忽然在那近乎偏执的眼神里看见了那曾经被囚困于燕王宫的小太子。
他缓慢而又不容拒绝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掌心之间失了彼此的温度,却并没有如林阙所预想的那般远离,而是缓缓的覆盖在了他的后脑。
林阙简直不敢呼吸。
云歇一只手轻轻扣着他的后脑,小心的避开了他身上可能会疼的厉害的伤口,最终将人拥入怀中。
云歇几度启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许久之后才发出声音来,似乎妥协了什么东西——
“我会帮你。”
扑通扑通……
不知是谁的心跳。
林阙抖着唇,“会一直帮我吗?”
“一直。”
“会,不离开么?”
那几个呼吸十分漫长,好在林阙最后听到了他想要听到的——
“会,不离开。”
话已至此,不必说的太明白,但却又好像把什么都说干净。
林阙近乎贪婪的呼吸着鼻尖的竹香,那叫他多日不曾好眠的断壁残垣,尸横遍野的景象在这一刻远去,世界变得格外安宁。
云歇的怀中,是他期盼已久的归乡。
即便是那个曾经备受怜惜,困在燕王宫的小太子,也只侥幸在他怀中睡过一晚。
那时他被燕国的大皇子用鞭子毒打,又叫他跪在地上学狗叫,这是一件极为屈辱的事情,可林阙做了。
骨气嘛,这东西在繁花似锦时菜是会叫人称赞的风骨,可人这种生物要是活不下去,这根骨头就是没用的。
小太子受了委屈,只敢缩在破败宫殿的一角哭泣,独自舔舐伤口,却不想有一提着灯笼的锦袍少年走了进来。
那一晚他躺在他的怀中,仿佛身上都不那么疼了,可之后,那少年再也不许他这般。
但现在,
林阙垂下眼帘,侧脸轻轻的在云歇的胸膛蹭了蹭,缓缓吐出一口气。
谁说他不能一辈子躺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