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相接,他在等他的认同。
屋内的几人听见了动静,但是眼下的情景容不得他们去观察进来的人到底是谁,听见林阙说要御驾亲征之后便只顾着劝谏。
柳陈政更是跪在地下磕了两个响头,“陛下,不可啊!”
林灼与林阙虽然明面上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但这年头的世家大族里谁家里没有点隐私事情,看不出这兄弟俩的貌合神离。
林阙少时远在燕国为质子,饱受折磨十几年,想也知道那燕国不会为他请什么好的,先生教书识字。
归国之后,更是被林灼强压着 这么多年来连半点朝政的边都摸不上,直到林灼死前几日才入朝听政。
说白了,就是如今的朝臣们压根不知道这位新君到底有多少本事。
没有人敢信他。
林阙并没有理会几位大臣,平静的目光落在云歇身上。
只看他。
云歇敛眸,将另一只脚也迈了进来,缓步走向林阙。
直到他的衣摆从余光中闪过之时,跪在地上的几个大臣才想着瞧他,柳陈政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左相!您快劝劝陛下吧!”
亲征这事,别的国家也不是没有过,只是要么就是有能干的将领,朝中局势有稳当,皇帝过去充其量就是鼓舞士气的,要么就是国家危难的生死存亡之际,皇帝亲征,多半是存了与国家共存亡的心思,虽然也有其他的情况在,但这两种是最常见的了。
如今的宣国,虽说光景不好,但也不沾边。
而且,皇帝要亲征,起码也得留下可信的监国人选,以及……下一位皇帝人选,以防有个万一。
且不说林阙没有妻子儿女,他就是连个亲戚也没有!
这如何使得?!
“有几成胜算?”
“五成。”林阙道。
“如此自信?”
林阙轻笑一声,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悠哉道:“结果不过胜败,自然是五成。”
“我为你守宣京。”
林阙道:“除了你,我也不信别人。”
两人几句话之间,仿佛亲征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柳陈政傻了眼,“陛下?左相?”
林阙终于将目光落在了几个大臣身上,随意摆摆手,“你们退下吧,朕与左相有要事相谈。”
“陛下,亲征一事非同小可…”
柳陈政还想据理力争,就见林阙眸光一凌,“朕说,退下。”
话落,几个白衣暗卫又走了进来,站在几个大臣身边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与方才对金鸣的态度来说是礼貌多了,只是他们心有戚戚,终究是被吓怕了,不敢有所动作,窝囊着起身离开。
他们走后,云歇才迈着步子走道林阙面前,闲聊般道:“他们回去之后只怕会踏破别家的门槛,不需明早,今天晚上劝谏的奏折就会把你埋了。”
云歇走过来,林阙并未动作,只是仰头瞧着他,模样很是乖顺,“爱吵就吵,他们没胆子死谏也没胆子上战场,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站在那里指点江山,若不是他们于国家还算有用,我真想有一个算一个都拉出去打五十大板再撵出去。”
云歇没接话,只是用一种很稀奇的目光瞧着他,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东西一样的盯着他,林阙虽也享受被他注视的感觉,却终究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瞧什么?”
“瞧着子阙倒是有点暴君的潜质。”
当面说一个皇帝是暴君,这件事放在别人身上不说株连九族,怎么也得把那人砍了,可林阙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控诉道:“子歇冤枉人。”
像撒娇一样。
将撒娇这两个字和林阙联系在一起,实在是匪夷所思,云歇意识到的时候都把自己下了一跳,脸上的笑容的僵硬了一瞬间,不过转瞬之后又恢复如常。
云歇神色自若道反问:“有功夫与我打趣,是战事不吃紧了?”
林阙笑着摇头,“哪啊,且有好几场硬仗要打,我不信只有一个陈国要趁火打劫。”
几十年前各国打仗还会弄出个理由来,别管是真的还是瞎编的,总是要提前招呼一声“我要打你了”,如今早不是那样了,要打就打,搏的就是一个时间,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谁还好心的叫你准备?
陈国是动静太大了才叫他们提前发现,别的国家呢?
宣国,不会太平。
云歇道:“你可记得,当日那……那孩子满月宴上,冲出来的女刺客们么?”
林阙点头,其实不记得也难,毕竟那日的情景称得上一句百年难得一见。
云歇继续道:“那领头的,是从前渡边将军手底下的将领,很是忠心,名字叫做朱莹,我觉得是个堪用的,这回你且将她带在身边,若是能耐够的话不妨提拔起来。”
对于他说的话林阙一向是无有不应的,当下就点了头,随后室内陷入一片寂静,二人相顾无言。
良久之后,林阙道:“你该喝药了。”
一说起喝药,云歇那好看的眉眼顿时皱起来了。
南山先生不愧是当世名医,这些日子下来他身子都活泛不少,唯一不满意的就是那汤药,苦的简直要命,云歇这些年来也算是泡在药罐子里过日子了,却也受不了这药的苦。
每每捏着鼻子喝完之后嘴里还会残留那种苦涩的味道,多少蜜饯都压不下去。
林阙瞧着他生动的表情只觉得连日来压在心上的石头都轻巧了些,忍不住发笑。
云歇无奈的瞧了他一眼,转身欲走,又被林阙叫住了。
“就没别的要说?”
云歇道:“我不让你去,你会不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