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很久没碰过钢管了,宋恪出事之后我刻意回避了很多事情,但我不算是个好人,愧疚也只愧疚了很短的时间。即便现在再玩起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解开衬衫两颗扣子,包厢里灯光昏暗,较之几年前,我身上那些伤疤已经淡了很多,隐没在皮肤的纹理里,有时候对着镜子看都不一定能全部看清。现在,他们应该也不至于看见。
对于这种不易留疤的体质,我其实有点生气,很多事情就像伤口一样,如果没有疤痕的提醒,就会忘记曾经发生过。什么都留不下来,那些发生过的证据也留不下来。
握住钢管转起来的时候,我听见乔蔚他们刻意欢呼的声音。他们笑着闹着,像没心没肺只顾欢愉的动物,人间疾苦落不到他们身上,就被别人挡住了。
但我只看着方祁,就像他也只看着我一样。妖冶漂亮的女郎坐在他的身边,修长漂亮的腿搭在他的身上,他对着女人说了句什么,女人就把腿放了下来,规规矩矩的。
方祁弯着唇角,坐在那里,就是一杯烈性的干马天尼。
脑袋放空的时候好像回到了十几岁,那时我和庄子周臭味相投,天天逃课泡吧,快乐得像傻子,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宋恪……
不,现在不是该想起宋恪的时候。
天花板上的球灯照得人眩晕,我仰起头,腿勾住钢管,听见有吸气的声音。
包厢的门被推开,好像有人进来。但没人开口说话,我继续跳了下去。
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手心也跟着出汗,跳钢/管/舞是体力活,几年没玩力气有些跟不上,感觉撑不住我就从钢管上滑了下来。
系好扣子,才听见梁子仁后知后觉来了句:“靠。”
他竖起拇指:“幸亏你是个男的,要不然我真解释不清楚了。”
方祁没说话,乔蔚笑着看他:“师哥,见识到阿遥的厉害了吧。”
方祁抬起眼眸,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庄子周忽然叫了一声:“安程哥你来了。”
我浑身一僵,慢慢转过身,看见一个人靠在门边,一头白色头发遮住眼帘,苍白/精致的脸,耳朵上还戴着那枚黑色耳钉。
他远远地看着我,嘲讽一笑。
……
红楼梦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
庄子周这个缺心眼怎么把他给叫来了?
……算了,我和安程这几年拢共也没见过几次,他这个缺心眼可能都没看出我和安程不对付。
一瞬间我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最终我什么都没说,走到叫瑶瑶的舞女身边,说:“不好意思,借个座。”
方祁低声笑起来。
瑶瑶束手无措站起身,看了看我。庄子周好心地叫了她一声:“瑶瑶,过来坐。”
有了台阶下,瑶瑶就坐到庄子周身边。
我不是有意为难她,但看见安程我就心烦,安程来得晚,只有他那边有位置,我不想坐过去。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一声不吭想干什么,跳钢管舞中间那道开门声应该就是他,他早就看到我了。
我闷得喝了口酒,乔蔚又递过来一杯tomorrow。
“有点像你。”方祁突然开口。
“嗯?”
“那个女孩,长得像,名字也像。”
他说得是瑶瑶,名字确实有点像,但脸……她浓妆艳抹得我都没看清楚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眼睛特别像。”方祁又接了一句。
我耸耸肩:“我不认识她,只知道她是庄子周的员工,这个club是庄子周开的。”
方祁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是吗。”
我站起身:“我出去透透气。”
沿着长廊走到尽头,窗户打开了,有新鲜的空气流动。二楼都是包房,隔音很不错,倒是楼下大厅躁动的声音往上传,但这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清净的地方了。
吹吹冷风,人也醒了一大半。偶尔有人从我身边走过,脚步声音来来去去,只有一个停在了我的身后。
缓缓转过身,我看见安程那张过分精致的脸,他面无表情看着我,瘦得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骷髅。
我抬脚便要走。
“那个人是你下一个目标?”他阴沉地笑了下:“要不要我和他分享分享我的经验?”
我停下脚步,皱着眉头看他:“别多事。”
安程一步一步走近:“怎么,宋恪又不理你了?你看你跳舞的那个样子,多像一个可怜的贱货。”
他突然捏住我的下巴,带着侵略性的吻落了下来,真不知道这么瘦的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我推不开他,也喘不过气,甚至还呛了几声。他恶狠狠咬在我的唇上,血腥味混着酒气在口腔中肆虐。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闷死的时候,一道不可置信的声音传来。
“……安程哥?”
安程并没有松开我,反倒是咬得更狠,他双眼泛着血红,不顾有其他人在场,和野兽无异,我拼命挤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