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从很遥远的边际传来,我听见手风琴和春风肆意,断断续续,像烧起一团噼里啪啦的篝火。
啪——
投影仪忽然切断,幕布变成空白,坐在草坪上的学生一片哗然。
康桥跑上前:“抱歉抱歉,投影突然出了点问题,马上抢修!”
即便他这么说,看电影的人还是三三两两的不断离开。
小插曲打乱了我和方祁之间若有似无的气氛,我看着康桥忙得着急上火,仰头大笑。
“秦遥!”他从人群中一眼看到我:“你怎么不帮忙还幸灾乐祸!”
“我能帮什么忙,我又不会修投影,爱莫能助。”
康桥病急乱投医,大喊到:“有没有计算机院的同学来帮一下啊!”
我摊手:“康桥,人家是学计算机的,又不是学修计算机的,更不会修投影。”
康桥挠头:“总觉得这专业是万能的,算了算了,来几个人,帮我把东西搬回去吧,椅子是从五教一楼拿的。”
康主/席难得失手一次,活动无疾而终,我和方祁各搬了几条叠起来的椅子,他没有问我什么话,一切话题默契地在我们之间停止。
他都没有送我回宿舍。
但我知道方祁不讨厌我,甚至能称得上喜欢。一个人喜欢我还是厌恶我,作为当事人,我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在五教楼前和方祁一分手我就坐车离开了学校,到了酒店却接到了他的电话:“秦遥,刚才买的印章忘了给你,我在你宿舍楼下,要不你下来一趟。”
印章是活动的周边产品,看电影前和方祁闲逛的时候买的,但我现在人不在学校。
“方祁哥,明天去奶茶店的时候给我吧,我现在有点事。”
电话那边他短暂的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看到你刚才那个室友了,我让他带给你。”
“好,你让康桥放我桌上就行。”
电话挂断的那一瞬间,我突然很想宋恪,他在干什么呢,会不会也像我挖空心思一样想着怎么到我身边来?
但那是不可能的,简直是天方夜谭。宋恪只会思考怎么离我更远一些,或是让我离他更远一些。
我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就算他厌恶我,他也只能看着我一个人。
打包了一盒餐点,选的是宋恪喜欢的沙拉。他现在住在自己的公寓里,顶楼的平层,性/冷淡的装修风,我也只去过两次。宋恪不喜欢我以任何理由出现在他的家里。
保安认识我,放我进了小区,我在电梯门口给宋恪打了一个电话,让他放我进去,电话那边的他果然没有那么好说话。
“秦遥,回去吧。”
“哥,你是不是又没吃晚饭,我给你带了沙拉!”我的语气欢欣雀跃。
我听见他吐气的声音:“秦遥,不要装作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哦吼,被拆穿了。
“好吧,”我做出颓然的样子:“那我就在楼下等你给我按电梯。”
“秦遥,回家去。”
“回家?哦,你是说酒店,我现在不想回去,我可以在这里等你,等一个晚上都行,你知道我很有毅力。”
他终于忍无可忍,挂断电话。五分钟之后,电梯的门开了,自动送我到了顶楼。
顶楼一到,我看见了穿着棉质居家睡衣的宋恪。睡衣的领口比一般的衣服要宽松,宋恪胸口那道肉色伤疤露出了一小段,我知道在衣服遮盖下,它到底有多狰狞,当初是怎样开膛破肚,又是怎样在他的身上留下永不消逝的印记。
他带着金丝边框的眼镜,抱着手臂看着我。
“room service!”我跳起来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就像挂在他的身上:“你有两个选择,沙拉还是我?”
宋恪的身体冷得像一块冰,一块我怎么也捂不暖的冰。他伸出右手,缓缓拉开我的胳膊,眼眸之中没有温度。
被迫和他保持距离,我的心里不是很高兴,但是这是宋恪,我对他总是无可奈何。
“吃东西吧。”我一边向里走,一边把餐盒从纸袋中拿出。
宋恪的家里还是原来的样子,白色的大理石地面能印出人影,黑色沙发与茶几一尘不染,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我忽然在沙发上看见了一件黑色外套,这件外套很眼熟,降温那几天我曾看方祁穿过。
是同款的外套,还是根本就是方祁的,我揉了揉额头,有一丝想笑。这个地方宋恪都不许我随便来,但他竟然来过。
“东西已经送到了。”宋恪说,话语中的逐客意思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我又笑了下:“哥,你把我当外送员吗?”
他的眉头些微的皱起。
“我当然要陪着你吃啊,刚好我也有点饿了,我去拿个盘子过来,厨房在哪儿,好久没来有点忘了……哦,要不哥你去拿吧,记得拿两只叉子。”
宋恪并没有动,我在舞台上一个人演着独角戏。
“秦遥,适可而止。”他沉声说。
我败下阵来,叹了口气:“好吧,你的心肠真是够硬的,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的……从前明明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你还喜欢对我笑,你对别人从不那样……”
“秦遥。”
他再次打断我美好的回忆。
我停了下来,缓缓笑了一下:“你看,现在你连我说的话都不愿意听。但是没关系哥,我还是最喜欢你。”
宋恪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十分好笑,我弯腰笑出声,又直起身定定地看着他。
“方祁是哥最近的朋友吗?哥的朋友,怎么总是一个接一个的?”